第二十三章，前有狼，後有虎

  太后對他們倆的對話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低著頭慢悠悠的剝著南錦屏提前泡在什錦糖水裡邊的龍眼。

  時間拖延不起，越天錫雖然不知道這位南二小姐是真配合還是假配合，反正這人，他得要馬上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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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朝著太后笑笑，「皇奶奶，三哥那裡還等著呢，那南二小姐我就先帶走了？」

  太后頭也沒抬，擺擺手：「走吧走吧，哀家這個老人家也是留也留不住；你這個小滑頭，可把哀家的錦屏給照顧好了，深山老林里路可不好走，把哀家的錦屏磕著碰著了，回來看我不罰你。」

  兩人退了出來，越天錫身上鎧甲未脫。

  「南二小姐，需要為你準備馬車嗎？」

  南錦屏把這位皇子從上到下掃了眼，表情頗為戲謔，看來你的好三哥還沒有告訴你本小姐對他做過什麼。

  馬車，我怎麼會需要那個東西？

  越天錫被她這一眼看的毛毛的，怎麼了？為什麼要這樣看他？

  「不用了，勞煩殿下給小女準備一匹馬，小女先下去換身衣服。」

  「那邊！那邊！」越清彪一邊揮著手上的大刀，一邊指揮著還能戰鬥的侍衛。

  「東北方向！快補上人啊！」

  東北方的三個侍衛，一個被暴躁發怒的老虎一口扯沒了胳膊，痛苦的躺在地上打滾；一個被另一隻老虎咬住整隻腳拖了出去；只剩下一個侍衛拿著手裡的劍，朝著前方不斷往上撲的老虎飛快的揮出。

  痛苦哀嚎的聲音在這一個包圍圈內不斷響起。

  一隻老虎見那個侍衛落了單，虎視眈眈的往上突襲。

  「躲開！」太子越連雲大吼一聲，在那隻老虎撲上來的瞬間張弓搭箭，一箭射出！

  「嗤！」的一聲，箭頭被射進了老虎的肩頸處，被射中的老虎發出了一聲怒吼，退後了幾步。

  躲過一次生死之劫的侍衛，嚇得渾身直打寒顫，手裡的劍就快要拿不穩。

  越清彪百忙之中朝東北一瞥，當即怒極。

  「幹什麼呢你？還不動，等死嗎！」

  那個侍衛被這一聲吼猛然叫醒，看著面前又要撲上來的老虎，嗷嗷猛叫一聲，拿著劍就沖了上去。

  受傷倒地的侍衛越來越多，甚至有的被撲上來的老虎一口結束了生命。越連雲和越清彪身前的保護圈越來越小，一隻老虎抓住機會，從越連雲的背後撲了上來。

  越連雲剛剛把箭射向前方進攻的一隻老虎，轉身就直面了一張猙獰鋒利、泛著腥臭氣和血腥味的老虎嘴巴。

  他的箭還在身體前方，剛剛射出箭的弦還在微微顫動，越連雲看著這張巨大的嘴，他聞到了濃厚的血腥氣，額頭上因為奮力射箭而變得潦草的頭髮，被老虎嘴裡噴出來的熱氣帶的輕輕飄起。

  他聽到了死亡的聲音。

  此刻，萬籟俱寂，身旁別人撕打的聲音都化為了虛無。

  越清彪剛剛一刀砍退一隻老虎，轉頭就看見越連雲被一隻老虎撲在身下，只有手裡的重弓費力的阻擋老虎咬下了嘴巴。

  他目眥欲裂：「二哥！」

  一陣馬蹄聲傳來，越清彪猛地扭頭看向來人，瞬間眼淚盈滿了眼眶。

  「三哥！快救二哥！」

  馭馬而來的越珮璟也同時看到了在猛虎四蹄之下苦苦掙扎的太子越連雲。

  他閃電間伸手拔走身邊侍衛的佩刀，眼睛一瞬不瞬，那把鋒利的佩劍沒有在越珮璟的手裡有一秒的停留，就被用力擲向了已經咬斷重弓，向著越連雲張開大嘴的老虎。

  嗤的一聲，利刃入肉，前一秒還在逞凶的老虎脖子上剎那噴濺出大量的血液，重重的朝著地面的一邊倒了下去。

  「吼！」老虎發出了死前的最後一聲哀嚎。

  這是僵持之下，第一隻被殺死的老虎，它倒下的瞬間，別的老虎不約而同的同時停下了撕咬的動作，發出了接二連三的哀鳴。

  越連雲脫離了死亡的危險，他大口喘著粗氣，連滾帶爬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所有人都小心而緩慢的朝著越珮璟的方向退去。

  老虎們走到死去的那頭老虎面前，上前舔舐它的傷口，仿佛不能相信它的死亡，又仿佛再進行獨屬於他們的、沉默的祭奠儀式。

  太子越連雲在侍衛的保護下退到越珮璟前方，縱使以往他對這個弟弟滿是嫉妒和暗恨，此刻也發自內心的感激越珮璟從虎口下搶回了自己的一條命。

  從前不睦，以後也不會和，但是現在，兩個人站在了同一條戰線上！

  越連雲認真的看向馬上的越珮璟，「三弟，這一次，二哥真的謝謝你！」

  越珮璟的目光從老虎身上轉回，「生死關頭，二哥，何必客氣。」

  他在「二哥」這兩個字上下了重音，不論怎樣，當下的他們確實是親兄弟。

  一隻老虎的死去在虎群中扔下了一顆炸彈，剩下的六隻老虎開始發出愈發沉重而憤怒的咆哮。

  之後，它們便轉頭看向了殘餘的人類。

  猛虎和人類陷入了持久的僵持之中。

  皇帝越君昊坐在龍椅上，已經無心給經由快馬加鞭從京師送來的奏摺批紅，他憂心忡忡，眉頭緊皺。

  福祿看著皇帝這個樣子，又想起五皇子越天錫走前的囑託，只能上前去勸解皇帝。

  「陛下，您不要太過擔心了，」福祿向越君昊奉上一盞平時他最喜歡的雪翠，「太子殿下和三殿下，以及諸位皇子們命格尊貴，不會出什麼大事的。」

  「陛下您是一國之君，千萬要保重龍體啊，咱們大慶就指著您呢。」

  崎嶇難行的山林里，越天錫和南錦屏正帶著身後大批的御林軍快馬加鞭，一路疾馳。

  不斷有虎嘯聲傳來，所有人都都格外警惕又緊張。

  「五殿下，你確定太子殿下和三殿下他們是沿著這條路往裡走了麼？」南錦屏通過聽聲辨位，敏銳的覺察到老虎的嘯聲絕對不在這條路上。

  越天錫此刻同樣著急，「雖然本殿來時是走的這個方位，但是現在是否還在原地，本殿屬實不能確定。」

  他們肯定被老虎驅離了這裡，南錦屏聽從了自己的感覺，當即調轉馬頭，一甩馬鞭朝著另一個方向沖了出去。

  「哎哎哎，」越天錫看著他一個如此嬌嬌弱弱的小姐，騎馬騎的比他們這些大男的都快都好。

  想到這個，又覺得有點心虛，他扭頭看向御林軍統領馮義康：「馮統領你看看，這這這……」

  馮義康看著這兩條路不知道走哪條，他又把問題拋給了越天錫。

  「五殿下您看咱跟上嗎？」

  越天錫無語望天：「快快快，跟上跟上！」

  太子越連雲的寢帳里，總管太監王勝正急的著急上火，小喜子和徐長都去了這麼長時間了，怎麼還沒把太子殿下帶回來？

  一個小太監急急忙忙的奔了進來：「王公公不好了，不好了！」

  「叫什麼呢？」王勝擦著額上的冷汗，「外邊又怎麼啦？」

  「咱們的人剛剛打聽出來，皇上調撥了三千御林軍，讓馮義康帶著進林子裡去了。」

  王勝只覺得背後發涼，看來林子裡發生的事兒，皇上知道了！

  他又猛地抓住那個小太監，「誰報的信？是誰回來給皇上報的信？」

  小太監顫顫索索：「是五皇子。」

  王勝頓時倒吸一口涼氣，五皇子向來和三皇子穿同一條褲子。

  他又安慰自己，沒事沒事，這事不可能查出來什麼蛛絲馬跡，娘娘早就安排妥了，就是意外，什麼勇士能把七隻老虎弄過來？

  不會有人查到他們頭上的！

  「你快去，快去看看太子殿下他們回來了嗎？」

  那小太監還沒有出門，小喜子一掀門帘跑進來了：「王公公。」

  王勝趕忙催著那小太監出去，他上前一把抓住小喜子的雙手。

  「咱們殿下呢？」

  小喜子頓了一下，囁嚅著：「奴才和徐長到的時候的時候，正好三殿下趕在我們前頭到了，咱們的人要是露面了，那不就是咱提前……」

  王勝撒開小喜子的手，「咱家懂了。」

  「當時太子殿下正被一隻老虎撲在身下，是三殿下當機立斷，擲出一劍救了咱們太子殿下。」

  聽了這話，王勝的臉色變了幾變，頗為詭異。

  「你說什麼？三皇子救了咱們殿下？」

  「是，是的，確實是三皇子。」

  王勝吐出一口氣，「蒼天白日、眾目睽睽之下，做戲才是常理，他若是不救人，才是犯了大錯。」

  又猛地想起了什麼，眼睛瞪得老大，又顧忌到外邊有人，將聲音壓的極小。

  「那東西呢？東西給太子殿下了嗎？」

  小喜子臉上露出一抹為難：「人多眼雜，奴才和徐長都不好露面，東西，」小喜子左手探入右手袖袋內，捧出用錦囊包著的一物什。

  「公公這東西，奴才們實在是給不了太子殿下啊。」

  王勝接過那物什，只覺得接過了承擔不了的一塊大石頭，

  這可怎麼辦呀？

  小喜子忙推著他坐下，「公公別著急，太子殿下不會有事的，御林軍統領馮義康早就帶著3000人去了。」

  王勝急得仿佛鼻子就要冒火：「你懂個什麼！」

  「駕！」南錦屏使勁催著馬往前趕，虎嘯聲陣陣，就連門外漢五皇子也聽出來了，老虎們是愈發暴躁不耐。

  「南二小姐，你帶的路對嗎？」越天錫看著越來越難走的路，天色漸暗。

  「這怎麼越來越往裡啊？」

  「錯不了，就要到了，就在前面！」南錦屏雙眉緊蹙，「讓大家都警醒著點，別騎著馬就讓猛虎撲了。」

  「那臣先讓幾個人去探探路。」馮義康說完便調了幾個御林軍以更快的速度往前去了。

  又一隻老虎躍躍欲試，想要撲上前來。

  越清彪大刀向前耍去，揮退一輪進攻。

  「三哥，你說的後援什麼時候來呀？」他一把擦掉崩在臉上的熱血：「這就要頂不住了！」

  越連雲一箭射向前方「前有狼，後有虎，這是天要亡了我們四兄弟啊！」

  越珮璟也實在沒想到，他們還沒有逃出虎口，又遇上了狼群。

  「我們受傷侍衛太多了，流了太多血，是血腥氣引來的狼群。」越珮璟將浸濕的綢布蓋在說越施琅的額頭上，「我們再堅持一會兒，五弟馬上就會帶著援軍到來的！」

  南錦屏和越天錫正在趕路，他們要快點到達，晚一秒就是一個人的生命。

  「報！」

  先去探路的一個御林軍騎著馬回來了，「報告五殿下，馮統領，我們在前方發現了幾位殿下和他們的侍衛扈從。」

  越天錫連忙問道：「哥哥他們怎麼樣？」

  回來的御林軍單膝跪在地上，「回殿下，前方出現了狼群，幾位殿下們正困在其中，被狼群和老虎包圍了！」

  「什麼！」越天錫只覺寒冰灌頂，怎麼會又來了狼群？

  南錦屏也很是納悶，他們這一路疾馳而來，並沒有聽到狼嚎聲。

  前有狼，後有虎，這3000御林軍過去了，勢必就要增加更多的傷亡，有的時候人多並不是優勢！

  她攥緊了手裡的馬韁繩，扭頭對越天錫說：「五殿下，前方情況危急，我要先走一步，你們加速趕上來。」

  越天錫聽了覺得她在說夢話，「你一個小女子，你能做什麼？你是能殺老虎，還是能擒狼王！」

  南錦屏雙腿夾緊馬腹，一鞭子打在馬屁股上，馬兒受疼，帶著她利箭一般向前彈射出去。

  林間的清風將她的聲音傳回來：「殿下不必擔心我，三殿下讓你把我叫來，我是不會有事的。」

  越天錫面無表情：「馮統領，你說她剛才的那句話，是不是在說天生她才必有用？」

  呃，馮義康也不好說什麼，「南二小姐她，她騎馬騎得很好，確實有才。」

  被圍困的一眾人死傷慘重，已是走進了山窮水盡之路。

  越連雲喘著粗氣，頭髮潦草，用造價高昂的錦緞做成的袍子已經缺了一個大口，不知道葬送在了哪一隻餓狼的口裡。

  地上不少受傷嚴重的侍衛被等待在一旁撿食的狼群拖走，頃刻便沒有了聲音。

  越珮璟手中的劍已經卷刃，仍然在堅持揮向撲上來的狼群。

  「嘚嘚嘚！嘚嘚嘚……」

  一陣迅急的馬蹄聲從前方傳來。

  幾位皇子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了那聲音的來源，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