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大會批鬥

  紡織廠也特意召開一次全體大會，以表彰在這次大考中表現優秀的先進個人和集體。

  伴著喇叭中播放的《社會主義好》激動昂揚的旋律，白阮和她的工友們，也和全體職工一道，前往大會堂參加會議。

  

  天朗氣清，秋色怡人。

  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對美好生活的期盼和喜悅。

  「阮阮快！過來跟我坐！」

  宋勝男把白阮拉到自己身邊坐下，等待著大會的開始。

  等職工們都在會場中落座完畢，就到了上午十點，表彰大會即將開始。

  宋勝男拉了拉白阮的衣袖，往台上指了指，「餵你看，你公公來了。」

  白阮一看，原來是廠長司元錦在一眾領導的陪同簇擁下，走進了主席台上的領導座位。

  「啥公公，你別胡說！」白阮低斥道。

  「呵呵，」宋勝男笑了笑，緊接著又驚訝地看向主席台，「司正凱也來了！」

  白阮趕忙看去，只見司正凱走在一眾領導後面，微微低著頭。

  他的精神好了一些，但右手上還是包著紗布，看樣子還沒好全。

  「他怎麼來了？病還沒好就出院了！」

  宋勝男笑著打趣道：「看把你激動的，心疼了吧？」

  「...你夠了...」

  白阮懶得跟她拌嘴，將注意力轉回到主席台上。

  會議在宣傳部副主任的主持下，先後表彰了在這次大考中表現出色的織布車間和細紗車間。

  兩個車間的女工們，都齊齊發出一陣激動的歡呼，舉著手裡的假花熱烈揮舞。

  其他車間和部門的職工也為他們發自內心地吶喊鼓掌。

  兩個車間的主任上主席台領獎，除了頒發先進獎牌之外，全車間的工人下個月都有先進獎金！

  台下白宋和織布車間的郝慧敏隔空相視一笑，眼中都帶了激動的淚花。

  在這舉國歡慶的國慶佳節中，人人精神振奮，熱烈的歡呼和悠揚振奮的歌聲在整個會場迴蕩。

  白阮覺得，就連會場中插著的五星紅旗都似乎變得無比鮮艷。

  在宣布完表彰名單之後，主持人的表情忽然沉了下來，站在話筒前向全場職工嚴肅道：

  「在這次大考中湧現出了這麼多先進集體和職工，但與此同時，也有一些表現不當的人和事，需要在大會上予以批鬥和檢討。」

  此話一出，原本歡騰雀躍的會場，氣氛剎那間凝固。

  大家都停下了說笑，或一臉凝重地注視著主席台，或低下頭小聲和身邊的工友討論著什麼。

  白阮的心也一沉，壞了，不會是要批鬥她吧...

  主持人講完後，廠長司元錦站起身往話筒走去。

  主持人適時後退，將話筒位讓給司元錦。

  司元錦抖開手裡的稿紙，向下方全體職工肅然講話：

  「尊敬地各位職工，上午好。

  大家都知道我廠前不久發生了一場重大火災。

  在此次火災當中，我廠損失慘重，嚴重影響了我廠的生產進度，及在政府眼中的形象。

  藉此大會，我廠決定，對以下相關責任人給與嚴肅批評和處理。」

  司元錦頓了頓，往台下看了一眼，目光犀利繼續念道：

  「庫房看管員毛衛東，因未能看管好庫房中的貨物，致使發生火災，嚴重失職，現給與其記大過處分，並上台做檢討。」

  坐在場下的毛衛東一聽，立刻嚇得臉色煞白，渾身直抖。

  他都五十多歲了，再有兩年就能退休。

  誰知道在這個節骨眼上竟然出了這檔子事，他的退休金還不知道有沒有。

  而司元錦還在繼續念著：

  「細紗車間女工白阮，不遵守廠里規定，未在規定時間離開庫房。

  在火災發生時還留在庫房裡，並且說不清火災如何發生。

  經主席團商議，給與白阮停工處分，等公安調查結果公布，再做處分。」

  處理結果一出，宋勝男首先坐不住了。

  「啥玩意兒！那跟你有啥關係，憑啥讓你停工！」

  「勝男！聲音小點！別喊了！」白阮趕忙拉住宋勝男。

  雖然拉住了宋勝男，但白阮自己的心跳卻也不禁越跳越快，越來越緊張。

  司元錦這是說真的嗎？

  他真要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就讓工人停工？

  而如果她真的接受了這個處罰，不就變相承認自己跟這次火災確實有關了嗎？

  不等白阮多想，司元錦再次看向台下白阮和毛衛東的方向，厲聲道：

  「現在，請白阮和毛衛東上台，向全體職工做檢討。」

  毛衛平先是朝白阮看了一眼，然後戰戰兢兢站起身。

  白阮暗想，事已至此，自己是這個廠的職工，自然不能違抗領導們的決定。

  但是，她也必須表明自己的態度，讓大家不能冤枉了自己。

  於是，白阮也站起身，準備上台講話。

  可就在這時，主席台的另一頭，從領導席上突然站起了一個人，打斷了他們的行動。

  而他身旁的人，幫他發出了聲音：「等等！」

  全體職工轉頭看去，竟見那個從來不說話的營銷部副主任，一手纏著紗布，一手飛快地打著各種手勢。

  而這些手語的含義，都由他身邊的秘書楊帆代為發聲：

  [公安機關的調查結果還沒出來，現在就處分為時過早。]

  大會堂里的工人們無不開始驚訝地竊竊私語，交頭接耳。

  沒見過司正凱的工人，都在問那個人是誰。

  一些老職工認識司正凱，知道他是廠長的兒子，但也從來沒見過他說話。

  原來真如傳聞所言，廠長兒子是個啞巴。

  因為司正凱平時在廠里時，都走在人群最後，也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發表意見。

  而今天，是大家第一次見他當著全廠職工的面，站起來發表意見。

  再加上有些人剛知道他是個啞巴，這才讓大家驚訝不已。

  但司正凱沒有將職工們的反應放在心上，側身對著自己父親和各位領導堅定地表示：

  [毛叔是廠里的老職工，十幾歲就進廠，為我們國棉三廠矜矜業業幹了三四十年。

  僅因為這一次事故就給他記大過，就等於抹殺了他一輩子的辛勞貢獻。

  白阮就更是無辜。她為了按時完成國慶節的任務，自願加班，在廠里忙到十一點，又在庫房整理貨物，這才被關在庫房裡。

  那場大火差點要了她的命，她怎麼可能是放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