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三章 喬安，你一定可以

  喬安感覺自己，又做夢了。

  她回到了十八歲，她到康城大學報名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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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的夏日蟬鳴聲不絕，她侷促地站在教務處外的走廊上。

  辦公室里正傳來伍悅歇斯底里的聲音，「反正這錢你們必須退給我，否則我跟你們沒完！」

  「沒有你這樣做母親的，哪有來學校鬧著要退學費的，何況學校也沒有這個先例！」

  「我管你們有沒有先例，我是喬安的家長，她上不上大學我說了算，關你們屁事？死丫頭背著我動這麼多錢，我沒收拾她不錯了，女孩家家的上學有什麼用，不如早點出去打工賺錢！」

  「有你這麼當媽的嗎？你知道有多少孩子夢想著進康大！還有女孩子怎麼了，人人都有平等接受教育的權利，而且喬安是遠超錄取分數線考進來的，你作為母親不為她驕傲，說得這是什麼話！」

  「少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她是我女兒，老娘生了她，她就得聽我的！你不退是吧，你不退我就去找你們校長！」

  伍悅牙齜目瞪衝出來，「死丫頭，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還痴心妄想上大學，明天就給老娘進廠！」

  伍悅扯著喬安脖項處的衣領，推推搡搡，「走，現在跟我去校長室！」

  喬安倔強地不動。

  「死丫頭，跟我玩倔是吧！」她一把將喬安重重朝前推去。

  突如其來的力道，讓常年營養不良如同紙片的身體，猛地朝前一栽。

  前方是個台階，摔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電光火石間，一個長臂將羸弱的身體撈了過去，喬安落入了一個堅實有力的臂彎。

  等她站定，那雙手紳士地鬆開。

  喬安抬頭，面前的人還沒看清，人已經再度被身後的伍悅扯了過去。

  「死丫頭，想作死是吧，你作死也得先去給我把學費要回來！」

  教務處的老師追出來，「這位家長，你這樣逼孩子太過分了！」

  「少跟我擺你們老師的架子，別以為你們肚子裡有點墨水，就有資格對我指手畫腳，我怎麼管孩子，跟你們半毛錢關係沒有！」

  夏日熱浪鋪面，喬安只覺自己的臉，比周遭的氣溫還燙。

  她無地自容地垂著頭，眼淚一顆一顆砸在腳尖的那塊方寸之地。

  「你讓她這個年紀不讀書去哪裡？」一個磁性好聽的男聲突然響起。

  「電子廠，一個月1800，包吃包住，多好！」伍悅的聲音相比之下更加尖利。

  「一個月1800？」男人似認真研磨，然後不疾不徐開口，「你有沒有想過，你女兒四年後從這所大學畢業，月入18000或許都不止。」

  叨叨不止的伍悅，因為這句話頓住了，半晌才開口，「騙誰呢？這死丫頭能有這能耐？」

  伍悅自然是沒什麼概念，但是抓著喬安要往校長室沖得動作倒是遲疑了。

  「康大的就業情況，人才網上就能看到，想要確認很簡單。」男人的聲音始終沒有太大起伏，卻無端帶著份量。

  「就算是真的，我哪有錢供她讀完四年！」

  「獎學金、助學金、國家助學貸款，每一樣，都能確保她順利完成學業，這不是問題。」男人道。

  「不用我出錢，還有獎學金，多少？」伍悅眼中露出貪婪的精光。

  一旁教務處老師見狀附和：「你知不知道你女兒高考成績全市前十！她可是學霸！學霸你懂不懂？」

  伍悅才不管什麼學霸不學霸的，滿腦子都是各種「金」，繞過面前高大的男人，走到喬安面前，「得了得了，你要上就上吧，但是上學歸上學，電子廠有小時工，你沒課的時候必須去！」

  伍悅將自己的水蛭屬性表現得淋漓盡致。

  喬安在伍悅身上充分學會了審時度勢，她現在翅膀還不夠硬，幾乎是不假思索先點頭。

  伍悅這才扭著腰離開。

  教導處的老師直嘆氣，「我就沒見過這種人！氣死我了！」

  喬安臉燒得通紅，為第一天報導，自己的母親就大鬧教務處無比羞愧，又因這麼狼狽的一幕暴露在陌生人面前而無地自容。

  她頭低得五官都看不清。

  「不是你的錯。」溫柔的聲音再度響起，「人沒有辦法選擇出生，但是可以選擇怎樣活著。」

  他格外有耐心，「記住，讀書是這個世上最公平，回報率最高的事情，你知識越廣博，內心就會越豐盈。它可以成為你未來劈荊斬棘的武器。所以，不必耿耿於懷流言蜚語，學會摒棄掉不好的雜音，相信自己，你一定可以。」

  喬安的心，因為這番話心湖涌動，低垂的腦袋終於抬起。

  面前的人很高，她需要仰頭看他。

  他臉上帶著一副黑色大墨鏡，遮住了大半的容顏，陽光又將他的五官暈得模糊不清。

  喬安只堪堪看到他微微牽了牽唇角，以及轉身離開的背影。

  那個背影，挺拔如蒼松，穩重如泰山……

  莫鍇。喬安喃喃。

  「安安，安安！」

  一個聲音在喚她，是讓她幾欲落淚的聲音。她瘋狂想睜開眼，但眼皮有些重。

  耳畔的聲音格外堅持，一聲接一聲。

  「喬安！不能睡！」

  「喬安！醒醒！」又一聲，透著急迫。

  喬安心弦一顫。下一秒，她像是缺氧的魚重獲了氧氣，深抽一口氣，杏眸倏地大開。

  眼前是穿著醫院專用防護服，戴著口罩的男人，喬安一眼認出他是誰，心臟在頃刻間被一股熱流衝擊得心悸不止。

  兩行熱淚自杏眸話落。

  「莫鍇，莫鍇。」她無力牽動著唇，傾吐著他的名字。

  「我在，我在！」面前的男人明顯比她還要激動，雙手捧著她的手，裹著顫意的吻一下一下印在喬安的手背，「安安，你是最了不起的，你一定可以。」

  你一定可以。喬安恍惚了一下。

  但這次，僅持續了兩秒，她猛地抓握著莫鍇的手，使出渾身解數發力。

  「好，很好！」在場的醫生護士心潮澎湃。

  喬安像是蓄滿了能量池，一呼一吸都頗有章法。

  伴隨又一次發力，嬰兒啼哭聲驟然響徹整間產房，高亢又嘹亮……

  手術室外。

  喬震來回踱步，阮瑾書抱著湛湛，喬寧耳朵貼在厚重的門上。

  門一開，三個大人幾乎齊齊發聲：「怎麼樣了？」

  「恭喜，母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