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墜入記憶的夢魘

  會議室因為莫鍇的到來靜若寒蟬，大家似乎大氣都不敢喘。

  莫鍇感覺自己的腳被狠狠踢了下。

  他淡淡看了眼喬安。

  喬安一臉討好，「莫總，接下來我跟您單獨匯報可以嗎？後面的部分我更清楚些。」

  讓這位大佬待這兒，誰還敢暢所欲言。

  見他不語，喬安桌下的腳又伸過去踢了踢。

  「莫總，要不請您移步我的辦公室。」喬安意味頗深地看著他，話落間她人已經站了起來。

  

  兩人對視之下，喬安一聲「阿嚏—」再度而至。

  莫鍇眉心一蹙，無奈起身跨步朝外走去。

  喬安捧著杯子小跑著跟上，邊走還不忘提醒小雅和康峻，「晚點倉儲中心見。」

  整個華辰都知道莫總來了，擰著眉進了喬總監的辦公室。

  「莫總您坐！」喬安站在沙發前，哈著腰，語氣賊狗腿。

  莫鍇依舊板著臉，「不是叫你今天在家休息的麼，為什麼這麼不聽話。」

  「不就是有點感冒嘛，沒什麼大礙，我哪有那麼嬌貴。」

  喬安笑著依偎上他，撒嬌般拽著他的衣服前襟，一雙眼睛螢光閃閃看著他，「不生氣了好不好，我沒事的。」

  莫鍇是氣她不聽話，但更氣自己昨晚上太縱著她，以及自己昏了頭般沒收住。

  喬安靠近，伸手撫了撫他蹙起的眉宇，俏皮地眨了眨眼，故意放低聲音，「我就是想體驗一把夢想成真的感覺。」

  說來也神奇，原來夢境和現實，感受居然可以如此相似，叫她覺得，夢裡的一切好似真的發生過。

  莫鍇無奈輕嘆一身，轉而注意到喬安紅撲撲的臉蛋，不由伸手碰了碰她的額頭。

  下一秒，喬安的手被莫鍇扣住。

  「幹嘛？」

  「你發燒了，去醫院。」

  「也太小題大做了，就是個小感冒。」

  莫鍇這次不再由著她，語氣堅決，「你走不走？不走我抱你出去。」

  喬安哪敢不從，但實在是不想折騰到醫院，「我乖乖吃藥，然後回家休息好不好。我有經驗的，這種感冒睡一覺就好了。」

  怕莫鍇覺得她是在唬他，不由言辭懇切，「我保證不騙你。」

  莫鍇沒說什麼，將她送回了木槿園，將她抱到了床上，盯著她將藥吃下，幫她把被子掖得嚴嚴實實，然後轉身坐到了床邊的沙發上。

  「你不回公司了？」喬安看著他好像沒有離開的打算。

  莫鍇雙腿交迭，順手撿起沙發旁的一本書，語氣淡淡，「我在這兒陪你。」

  顯然是摸清了喬安的脾性，擔心她又耍什麼花招，不看到她睡著不放心。

  「你回去吧，我真沒事。」喬安不想他因為自己影響到工作。

  莫鍇長指優雅翻動著書頁，恍若未聞，巋然不動。

  喬安看著這個有時候固執如頑石的男人，不由無奈牽了牽嘴角。

  她側躺著，目光不自覺就被他吸引。

  筆挺的西裝，修長的身姿，安靜坐著翻動書頁的樣子都透著一股子貴氣和優雅。

  喬安卷翹的睫毛微微顫了顫，突然語出驚人，「如果你不走的話，能到床上陪我嗎？」

  她的嗓音因感冒顯得有些沙沙的，嬌軟的語氣沒用什麼氣力，卻軟糯的好似能酥了人的心。

  垂眸看書的莫鍇果然因這句話抬起了頭，望向她。

  喬安一瞬間臉紅，語氣卻帶著小小的倔強和被他寵壞般的驕縱，「我就想抱著你睡。」

  莫鍇眼眸深邃了起來，放下手中的書起身，脫掉了西裝外套，解開領帶鬆了松領口，走向床榻。

  喬安眼角彎彎，像只乖順的小貓貼了過去。

  「閉眼，睡覺。」莫鍇將她攏在懷中，語氣不再容她討價還價。

  喬安胳膊緊緊圈住他的腰，乖乖閉上了眼。

  沒多久，莫鍇就感覺到她均勻的呼吸聲，應該是睡著了。

  喬安睡覺除了一個人的時候姿勢不太好看，其餘時候倒是乖巧又安靜，睫毛輕顫呼吸輕淺，縮在他懷裡的時候，叫他無比愛憐。

  莫鍇不由在她額間印下溫柔一吻，兀自低喃，「阿沐，你什麼時候才會想起我。」

  ——

  喬安感覺自己入了夢魘。

  偌大的莊園，四下無人，只有漫天飛舞的白色紗幔。

  她彷徨無措漫無目的地走著，遠遠地看到有個高大的背影，步子走得很慢。

  喬安想追上去，可是腳卻很沉，似上了千斤重的鐐銬，叫她邁不動追不上。

  甚至連想呼喊，聲音都像是被掐在喉嚨口，完全發不出聲。

  她眼睜睜看著那個背影走遠。

  周身起了霧，她穿過層巒疊嶂般的迷霧，推開了一扇門。

  和木槿園一樣，有大片的木槿樹，樹下有個人，安靜地坐在樹下，氣質孤絕，面容模糊，看不真切。

  那人似乎感覺到了她的闖入。

  「誰叫你進來的，滾出去！」聲音滿含暴戾。

  她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又好似被拉扯進另一個空間。

  床上躺著一個人，接著心跳檢測儀，微弱起伏的線條顯示著那人還有著生命力。

  「你不該來這裡的。」背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喬安轉頭，身後卻空無一人......

  床邊原本還跳動著心跳指數突然成了一條毫無波動的直線，發出刺耳的滴滴聲.....

  似有一股力將她扯走，喬安猛然睜開眼，是夢魘。

  夢中的無措感恐慌感還積蓄在胸腔處，喬安盯著天花板大口喘氣，感覺脖頸處傳來一陣溫熱。

  她伸出手撫了撫，原來是不知何時從眼眶中溢出的兩行清淚。

  這到底是夢，還是...那段丟失的記憶？

  五年了，她第一次做這種夢，第一次在夢中擁有了這種彷徨無措的感受。

  那個樹下孤絕暴戾的男人、那個躺在床上失去心跳的人、那個對她說話的女人，都是誰？

  喬安只覺腦中如同驚雷炸過，除了震動，一片空茫，紛亂無緒。

  喬安看了眼身側，莫鍇已經離開了，應該是看她睡著便回莫盛了。

  心中突然滑過陣陣難以言喻的窒悶。

  為什麼這些凌亂的碎片記憶和五年來都不曾有過情緒，會在她終於有勇氣和過往告別，全身心投入到莫鍇所給與的溫情和幸福之中時，突然而至。

  仿若是一條吐著信子的蛇，叫喬安心生起絲絲縷縷的惶恐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