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藏嬌嬌

  阮嬌嬌其實也沒上來多久，只從聽到常斷風說什麼公仲家全員犧牲開始。

  門樓底下有海衛軍守著，她方才走近的時候，已經見到家中護院被攔下，是秦江叫常斷風放行，自稱名叫公仲元的護院才能上去的。

  她還以為她也要等一等，但沒想到他們客客氣氣示意她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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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原先心中還有些忐忑，但想到秦江先前探出腦袋看公仲元的時候，其實已經將她看到了，想必是有交待了的，便稍稍放下心。

  但上得樓來，只差那麼四五級台階就到了，常斷風壓抑著情緒的話被風送來。她耳聽那兒傳來的話，她便止步在那兒，省得尷尬。

  正打算是不是過會兒再來的時候，秦不理瞧見了她，還有意點出她。

  這一來，像是她在聽牆角似的。

  「我……海衛軍叫我上來，沒人攔我……」

  阮嬌嬌腳步虛浮，順著秦不理的示意走近，不得不解釋一句。

  但走出兩步，又遲疑慢下。

  他們怎麼……都看著她？

  她身上是有哪處還落下了灰沒洗乾淨嗎？

  可是她已經洗乾淨了全身上下，也換了一身乾淨衣裳，頭髮也梳整齊了啊。

  「咳咳。」

  秦不理咳嗽兩聲，朝她走來，站在她身前。

  這一站，用他的身軀隔絕掉所有人的目光，叫阮嬌嬌心中再度忐忑，不由得借著他的遮擋，低頭看自己身上的衣裙，又摸了摸自己的頭髮。

  「我……我是不是有哪處不妥當？他們……他們怎麼都看著我？」

  聲音輕得像做賊，手足無措。

  秦不理微微側了臉，用眼風掃身後。

  他身後便連連傳來咳嗽，眾人都從怔愣中回過神來。

  先前阮嬌嬌滿臉滿身的黑土，整個人好像在黑土堆里打過滾似的，頭髮也亂糟糟的，像是一個瘋婆娘。

  如今清理好了，身上發上雖然沒有什麼首飾，臉上也沒有塗抹脂粉，但那雙眸含水，朱唇皓齒，緋顏膩理，走動之間是裊裊生姿的搖曳風情。

  加之她這時候面上有疲憊模樣，還殘留著驚惶後的不安，宛轉蛾眉輕蹙泄露出脆弱和可憐，叫人只想好好護著她、哄著她，將一顆心剖出來捧到她面前。

  天女下凡，也不過如此了。

  可阮嬌嬌不知道其他人的心思。

  她只低頭瞧自己，身上並無不妥之處。要再問秦不理的時候，眼風之中有黑影襲來，正是秦不理將手伸到她臉側，一副要摸上她的臉的模樣。

  阮嬌嬌大驚，躲開的同時將他的手拂開，蹙眉瞧著他手上的灰，驚訝又猶疑地將他看住。

  「咳，你臉上有灰。」

  秦不理行事未遂，訕訕將手放下，指一指阮嬌嬌的臉頰。

  阮嬌嬌困惑又戒備看他。

  她臉上有灰，他手也不乾淨，那不是越擦越髒嗎？

  阮嬌嬌抬手抹了抹自己的臉，看著秦不理的反應。

  「是這裡嗎？」

  「我幫——」

  「你……你手髒。」

  阮嬌嬌自然是嚴詞拒絕。

  怎麼他方才不是將手洗乾淨了麼？怎麼這會兒又蹭了一手黑土？

  「秦江——秦江？」

  秦不理的後頭傳來小心翼翼的喚。

  阮嬌嬌從他身側探出頭去，見著又怔愣了的幾人。

  「常將軍，信寫好了，我拿來給您看看可有修改的地方。若是不行，我再重寫。」

  她要從旁出去，秦不理卻橫了一步，擋在她身前。

  阮嬌嬌錯愕，抬頭看他，蹙起眉。

  秦不理垂眼瞧她，等聽到常斷風在後頭指向不明的笑，才往旁讓了一步，將阮嬌嬌手上捏著的信取走，交給常斷風。

  常斷風跟他打個眉眼官司，挑眉擠眼同閒暇時候在村口聊天的婆婆媽媽們有得一拼。

  秦不理無視他，看他裝模作樣將信拿過來，拆開，仔細看。

  「哎，不錯不錯，但是這兒是不是應該——」

  「信是我陪四姑娘寫的，妙春館的事情，還有海衛軍荀瑞李代桃僵並借刀殺人的事情，我都讓四姑娘寫清楚了，前後也改了好幾回。」

  秦不理冷聲道。

  阮嬌嬌在旁候著，瞧見他同海衛軍將軍說話這般不客氣，輕輕扯一扯他的衣袖。

  「秦……秦江，要是常將軍覺得我寫得不好，我可以修改的。」

  秦不理側頭，低垂著腦袋瞧她，「我覺得沒什麼不好的，你不是又專門謄抄過一遍麼？」

  他們二人可是逐字逐句地斟酌過的，阮嬌嬌期間不免又驚嘆了他並不是一個不學無術的糙漢，紅著臉，結結巴巴地佩服他呢。

  為了謄抄一遍好的，她方才還支開他，就是為了不叫他在獨處的房間裡影響她。

  明明手還顫得厲害，身上已經沒什麼力氣了，還認真一筆一划書寫。

  秦不理看向常斷風，看得常斷風訕訕一笑。

  「我……我也不是要說什麼，我是說是不是得找個信封啊，要不……這光光一張紙，不得被風吹跑啊？」

  阮嬌嬌困惑，心道加上信封，也沒有多重啊，那不還是光光兩張紙嗎？

  秦不理接受了這個理由，點點頭，道：「妙春館內不見得會有信封，用包黑土的油紙做一個就是了。」

  有人應下了。

  人一應下，並立即下去辦這樁事，阮嬌嬌心內的怪異感便回來了。

  「秦江。」阮嬌嬌又扯一扯秦不理的衣袖，等秦不理又傾身到她眼前聽她說話，才小聲道，「常將軍還沒發號施令呢，你這樣……」

  不妥二字沒出口，到底還是顧忌他。

  秦不理眼睛微微一眯，心中懊惱。

  常斷風已經哈哈大笑起來，拍著他的肩，道：「好漢心思縝密，真好，真好！」

  沒什麼意義的解圍話。

  阮嬌嬌衝著常斷風福一福身，眉目宛然，道：「將軍若是回城送信，不若用我阮家的馬車去，再帶上我這塊玉，免得隴南城裡的不信。」

  阮嬌嬌說著，從袖中暗袋取出一塊玉，上頭是阮家的家徽，盤的是一隻饕餮。

  秦不理瞥見那枚小巧玉上的饕餮近乎是龍樣，眉頭微微一皺。

  這阮家的心思，未免太招搖了些。

  常斷風接過，讚許大笑：「還是四姑娘思慮周全。那今日就借馬車一用，這塊玉，待用完之後，我定會完璧歸趙。」

  阮嬌嬌又再福一福身，姿態輕盈。

  公仲元在旁道：「有了馬車和四姑娘的信物，不如讓我去送這信。我是阮家的護院，守衛軍的幾位大人都見過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