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浴血而歸

  直到秦不理渾身浴血撤回主屋，邁進女眷們在的房間，以確定阮嬌嬌……們是否還安好，有沒有因外頭的火炮或是殺戮聲驚得昏倒的時候，阮嬌嬌還在出神。

  她是看著秦不理從外頭回來，大步穿過主屋前的習武場往他們這兒來的。

  婢女們驚叫，阮嬌嬌還沒轉身，就已經有人擋在她身前，不叫她看

  「哎呀，壯士快出去，這一身血，快先去清理清理。」

  立即就有婢女自告奮勇說去燒熱水，給秦不理淨身。

  阮嬌嬌聽見秦不理被幾個婢女簇擁出去之前，無助叫了一聲「四姑娘」。阮嬌嬌沒有應答。

  但婢女們想伺候他的心愿也沒有達成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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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嬌嬌站在窗前，看著秦不理擺脫幾個婢女，快步走回習武場和吳遂等人匯合。

  他們討論著什麼，並迅速布置好了任務，分頭行動。

  十幾人裡頭，只有秦不理身上有血。

  應當是沒有受傷，她瞧見他走動如常，沒有絲毫停滯。

  那都是人家濺上去的血。

  只有他跑出去廝殺了一陣。

  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殺人傷人於他是常事，但扎了她，他居然還會落淚（雖然也不知道閔萬爾說的這些是真是假）。

  阮嬌嬌正看著他的側影發怔，秦不理好似有感應，轉身抬頭，看向她這邊。

  兩兩相看，她看到他將刀插回腰後的刀鞘中。

  用短刀，意味著要同敵人的距離十分近。

  他可能是個瘋子。

  阮嬌嬌收回視線，避開他殺戮後還殘留著興奮的目光，思索了一陣，起身下樓。

  婢女們已經在張羅燒水燒飯，阮嬌嬌帶著閔萬爾跟著忙活了一陣，聽到一個婢女壓低聲音，跟眾位女眷說：

  「漢子們都在後頭的水井旁洗身子呢。」

  說罷，那些懷春的少女們都笑起來，說著雖然沒看到殺海寇是怎麼樣的英勇無敵，但光是聽聲音，就知道他們這頭的氣勢比海寇高漲不少。

  穿著海衛軍軍甲的漢子，各個都是結實有力的，這些阮家的婢女們少見這樣俊朗挺拔的高大男人，私下裡說話也沒個遮攔。

  更有不知事的，偷偷跑到後院水井去，偷覷人家。

  阮嬌嬌一開始還威嚴恫嚇幾句，壓下她們蠢蠢欲動的芳心。但等秦不理頭髮未乾，帶著一身濕氣找過來，除了阮嬌嬌和昏昏欲睡的閔萬爾，那些姑娘們又驚叫起來。

  「壯士，是餓了還是渴了？我們正在造飯，不多時就能——」

  「不必了，我找你們家四姑娘。」

  相較先前才回來時的不知所措，轉進後廚的秦不理這一次遊刃有餘許多，冷著一張臉，冷言冷語似帶刀，輕鬆將幾個年紀小的婢女鎮住，一句都不敢再多話。

  阮嬌嬌並未立即應答，等秦不理又叫了一聲「四姑娘」，才低垂著眉眼，福了一福身。

  秦不理的語氣，突然之間就更冷了。

  「聽聞阮家四姑娘針線活兒了得，在下有個東西，需要四姑娘幫忙縫一縫。」

  阮嬌嬌不看他，顫著聲音道：「孤……孤男寡女不好共處一室，秦壯士不如——」

  「帶上那小丫頭，就不算孤男寡女獨處一室了吧？」

  秦不理不耐煩打斷，指一指靠在阮嬌嬌身側發困的閔萬爾。

  先前還熱鬧的廚房登時噤若寒蟬，只要有眼都看得出，秦不理這何止是冷，簡直是盛怒了。

  他在盡力護他們周全，只不過縫補個東西而已，阮嬌嬌還在那兒拿喬，推三阻四的。

  有婢女便低聲同阮嬌嬌道：「四姑娘，無妨的，我看這位壯士光明磊落，應當不會對四姑娘行不軌之事。要是惹惱他，他將我們扔出去給外頭的海寇怎麼辦？落在海寇手裡的女子，哪兒有什麼好下場？」

  那婢女還想說，但訕訕斷在阮嬌嬌清澈的目光里。

  阮嬌嬌看了一眼秦不理，他還在門口等她，雙手抱臂，面上沒有分毫不耐煩。

  阮嬌嬌牽著閔萬爾過去，等到走近他身前，他才往旁側開，容她們一大一小先過。

  才邁出門檻，走出沒幾步，秦不理便矮身，將連打了兩個哈欠的閔萬爾一把抱起。

  「阿秦，你頭髮沒洗乾淨，還有血味。」閔萬爾伏在他肩頭，嫌棄再打一個哈欠。

  「少廢話，再囉嗦，把你丟到外頭去，叫海寇挖了你的心肝來吃。」

  被秦不理威嚴恫嚇的閔萬爾嘴唇一扁，衝著阮嬌嬌撒嬌道：「嬌嬌姐姐你看他！他是個壞蛋！我不跟他好了！」

  又「哎喲」一聲，像是被秦不理打了一下屁股。

  閔萬爾哪裡甘於示弱？立即一口咬上秦不理的頸側，才用力，又呸呸呸出來。

  「阿秦，你是臭的！沒有姑娘會喜歡你這樣的臭漢子！」

  又被秦不理打一下屁股。

  「你爹若是教不了你，我來教。三歲看老，你如今都六歲了，還這樣大大咧咧沒禮貌的，哪有個小丫頭的樣子？」

  又打得閔萬爾在他肩上哇啦哇啦叫起來，一雙眼蓄滿眼淚。

  阮嬌嬌跟在他後頭，看二人打鬧，唇角一展開，有個笑意。

  可借著微弱的火光看到他發間還凝固著血塊，嘴邊的笑意也漸漸凝固了。

  他背後的濡濕也很不對勁。

  好像只是匆匆倒了一桶水，換了一身衣服，也不管頭髮尚在滴水，身上的水還未擦乾，就來找她了。

  阮嬌嬌深吸一口氣，從方才就冒上來想法，此刻更是堅定了。

  堅定到，秦不理自發坐上床榻，背對著她脫下上衣，將濕漉漉的披散的頭髮撩開，叫她看背後又扯裂的傷口的時候，阮嬌嬌分毫不吃驚。

  果然……

  閔萬爾咋舌驚呼，「阿秦，你怎麼又自己把傷口扯開了？」

  話音沒落，就被秦不理賞了個爆炒栗子在頭上。

  「什麼自己扯？老子去殺敵，用力過猛，裂開的！」

  秦不理粗聲粗氣，房中燈火微弱，阮嬌嬌疑心自己看到他耳廓的紅，但又好像是看錯了。

  將戈青在妙春館了里找到的針線包遞給阮嬌嬌，秦不理猶豫片刻，還是鄭重道了一句：

  「辛苦四姑娘了。」

  阮嬌嬌接過閔盛用的針線包，是專為人縫合傷口用的，但閔盛怕血，這針線包都落了灰了，戈青也沒擦乾淨就帶過來了。

  阮嬌嬌深吸一口氣。

  「秦江，你先沐浴，我再給你縫合傷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