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恩典

  乾安宮裡，皇上頭疼地看著跪在自己眼前，紅著眼眶跟自己請求將謝寶山賜婚給他的沈芥。

  他讓沈芥說說想要什麼賞賜，沒想到他竟然會提這個要求。

  之前，謝沂也來求過這事兒，他已經厚著臉皮回絕了，此番沈芥以狀元及第，救火英雄之身來求恩典，他就不好再拒絕了。

  此番殿試的題目正是跟并州大旱的解決之法有關，沈芥答得解決之法詳實又可操作，他還想著等授官後就馬上讓沈芥參與此事，協助救災呢，這人家的心愿都不滿足，哪裡好意思讓人家為朝廷盡忠？

  罷了罷了，為了國家百姓，他也只有對不住自家兒子了。只能說天意弄人，淮兒跟謝寶山有緣無分。你就舍了謝寶山，讓父皇籠絡一個棟樑之才，也是非常值得的！

  

  至於為了司馬淮，而故意讓沈芥黜落，皇帝倒是從未想過。他算得上是個勵精圖治的好皇帝，大是大非還是拎得清的。也可以這麼說，他也是自私的，與自己千秋萬代的功績和名聲相比，自己一個兒子娶不娶得到喜歡的女子又算得了什麼呢？

  但是，皇上還是想探探他的心思，便道：「你這小子，開口求朕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兒女情長，朕要是不答應，你難道要辭官不受？」

  「臣不敢！」沈芥恭恭敬敬地在地上叩首，再抬起頭，誠懇地道，「陛下，即便陛下不同意，臣也不會背棄天子和臣民，只是陛下問臣的願望，臣視陛下為君為父，臣也坦誠相告。臣不覺得兒女情長難以啟齒，聖人說，修身齊家方能治國平天下，臣僥倖有了心上人，便想著早日成家，沒有後顧之憂後，能安心報效國家。

  臣幼年成孤，一直是獨身一人，本以為會孤獨終老，終身以機巧為伴，幸得上天垂憐，得一兩情相悅之人，臣已許她餘生，懇請陛下矜愍愚誠，為臣賜婚，讓臣正大光明迎娶她過門，相伴終老，臣自當隕首以報君恩！」

  沈芥說完，俯身再拜，久久不願起身，低下的身子，已有低低啜泣聲傳來。

  皇上聽得心下惻然，想起這孩子的身世，不忍再調侃他，連連點頭道：「朕准了，你起來吧，來人，給沈狀元看座！」

  沈芥一臉不敢置信地抬起頭，臉上淚痕斑斑，內侍要扶起他，他不肯起來，直挺挺地跪在那裡，直直地看向皇上，似在徵求確認。

  皇帝無奈：「你沒聽錯，朕准了，朕馬上給你賜婚，小勤子，讓禮官擬旨！」

  「是！」內監總管應聲而去。

  「可以起來了吧？」皇上好笑地看著沈芥。

  沈芥大喜，臉上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朗聲道：「多謝陛下，陛下萬歲萬萬歲！」

  沈芥這才由內侍扶著站了起來，但是說什麼也不肯坐。

  「行了，別逞強了，別跟朕這假客氣，你坐下，朕還有話跟你說，你待會兒別走不出這大殿。」

  沈芥這才謝恩就座。

  皇上饒有興味地打量他半晌道：「這回高興了吧？」

  「臣激動之心無以言表，多謝陛下！」

  「不用謝，畢竟讓臣子修好身齊好家也是為人君者應該做的。」

  沈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臣慚愧！」

  「朕還要送你一份大禮，為你婚禮助興。」

  「多謝陛下，陛下對臣的好，臣銘記在心！」

  「先別急著謝，你擬的解決并州大旱的方案很好，朕準備用你的辦法，屆時要你一起參與。」

  「臣義不容辭！」

  來救火時，皇后娘娘就叫了身邊的沈嬤嬤跟小麥一起來，這時剛好把她請過來跟寶山見面。

  皇后娘娘本就吩咐沈嬤嬤見機行事，不要讓寶山遇到麻煩。現在寶山請求讓皇后娘娘幫忙找人證明她是從前門進的蘭台，沈嬤嬤很快便答應下來，馬上去辦了。

  蘭台左史魏書雋是皇后的娘家人，在蘭台的位置只次於蘭台令杜江亭，很快就辦妥了。

  皇后掌管內廷，對於太康殿失火一事，她也自然要調查，寶山請她幫忙可以，但是寶山緣何會出現在那裡，也是要解釋的。

  她把寶山叫到椒房殿來詢問，寶山只說是在清暑殿閒逛，路過牆角看到有洞，出於好奇就鑽過去看，見裡面有片花海就流連了一會兒，不期卻遇到了火災，其餘的像司馬嫣和司馬弘這些都一概未提。

  皇后也沒多心，因為她也想不到寶山會放火的動機，想來應該是蘭台那邊的人不小心引起火災。她在恭喜了寶山的未婚夫婿中了狀元之後，便叫寶山先回住處休息，其他事情她和陛下自會處理。

  寶山謝恩回去了。皇后十分慶幸自己提前便向寶山示好，沈芥果然是狀元人選，這就相當於為自己兒子拉攏了一個有用人才，即便不一定為自己所用，至少不會樹敵。

  寶山回到住處，懸著的心剛放下來，小麥來報，說秦王殿下和二公主在門口想見她。

  「小姐，我替您回了他們吧，反正皇后娘娘已經答應幫忙了，咱不怕他們！」

  寶山略一沉吟，道：「既然已經決定不繼續當伴讀了，那還是見一面，有些事情還是說清楚得好，免得留下後患，你去叫他們進來吧。」

  「好。」

  兄妹倆一進來，司馬嫣就哭著跑上前，抱住寶山的手臂，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道：「寶山姐姐，你沒事就好，嚇死我了，嗚嗚嗚！」

  寶山不動聲色地抽出自己的胳膊，淡淡地道：「我沒事，沒有如兩位殿下的意，真是抱歉了。」

  司馬嫣臉色一僵，哭得搖頭道：「寶山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們沒有想讓你出事的意思，我發誓，絕對沒有！」

  「不重要了，公主，你我緣分已盡，我受驚過度，需要靜養，我已經向皇后娘娘請辭，不再當您的伴讀了。」

  司馬嫣頓時愣在原地，一時連哭都忘了，她的臉色變得煞白，好像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不敢置信地去拉寶山的手，訥訥道：「寶山姐姐，你不肯原諒我了嗎？」

  寶山避開她的手道：「不重要，臣女膽小，只求自保，既然在皇宮中不時有生命危險，臣女自當遠離。」

  司馬嫣後悔得無以復加，卻不知如何挽回，她是真的把寶山姐姐當做好朋友，也是因為太喜歡她了，所以才很想她當自己的嫂子，卻沒想到用力過猛，鑄成大錯。

  她不想就這麼失去寶山姐姐，她一臉求救地看向站在一邊不說話的哥哥。

  司馬弘這才開口，他面色頹然，聲音沙啞，顯然也心緒不寧：「謝小姐，都是我的錯，是我讓嫣兒這麼做的，火也是我的人放的，你別怪她，她是個單純的姑娘。」

  寶山冷笑道：「我自是知道是您的主意，但是公主她同意了就是同意了，有些事一旦做出選擇，就不要再想回頭。我讓您進來，就是想告訴您，我謝寶山為您治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想來也沒有對不住您的地方，今後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希望王爺不要再糾纏我。」

  司馬弘神色淒涼：「本王明白，這事是本王錯了，本王以後不會再對小姐有任何非分之想，本王，祝你和沈芥，白頭到老。」

  「那就多謝王爺了！」

  寶山冷冷看向司馬弘，這人已經知道了，果然心思縝密、聰明伶俐。她倒是沒想到他會這麼痛快就答應，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王爺如若失約，臣女定不會像今日一樣，只讓自己以死明志，而是會和王爺，還有王爺在乎的人一起，玉石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