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馬蹄疾

  「......」

  一向鎮定自若的齊逢湫竟有些結巴：「可...可以。」

  馮訪雲上前，輕盈一躍上了馬車，緊緊握住了韁繩。

  「快上來啊！」

  如此果敢清脆的聲音，卻讓齊逢湫止不住地想起昨夜她握著匕首骨節青白的手。

  一個女子的性情竟能如此顛覆嗎？

  見齊逢湫眼神飄忽不知在想什麼，馮訪雲竟直接上手駕車，駿馬嘶吼一聲，奔騰而去，馬不停蹄地開出二里地。

  

  寨門口塵土飛揚，齊逢湫被風沙迷了眼，淚眼汪汪地看著馬車遠去。

  「齊公子，毛毛她前幾年女扮男裝給別人做過馬車夫，她又穩又快，你再不趕緊追上去，可就真的追不上了。」

  有人好心提醒。

  「無礙，這不還有一駕馬車嗎？」

  瞿梓琬堪堪躲過風塵，纖長的指尖捏著手帕捂在鼻尖。

  「公子，我們的方向是相反的，不順路的。」

  「那又如何！」齊逢湫氣得不輕，「懷坤，我也算是你半個主子，我命令你，帶我追上前去，再折返回來。」

  懷坤義正言辭：「主子說了，屬下的任務就是護送三位姑娘回家。」

  「不著急，你把我送過去再折返回去就是了。」

  齊逢湫從未如此崩潰過，他語速飛快幾近瘋魔。

  「屬下是主子的暗衛，向來只聽從主子的命令行事，還望護法大人見諒。」

  懷坤絕然駕車離去。

  齊逢湫再一次被塵土模糊了視線。

  「馮——訪——雲——」

  算是爺看錯你了，老子跟你勢不兩立！

  齊逢湫黑眸一斂，渾身散發著冷冽的氣場，運起輕功飛奔而去。

  馮訪雲駕著馬車，哼著歌，紅唇輕綻，臉色紅潤如春風拂面。

  「呵，一腳之仇，不共戴天。」

  車內，沈小七閉眼假寐。

  「總感覺少了點什麼...」

  裴棠梨捧著私藏的話本子，卻怎麼也看不進去，心裡總覺得此行少了點什麼，但怎麼想也想不起來。

  「算了，想不起來的東西，定是不怎麼重要的。」

  「訪雲，你在外面風吹日曬的多累啊，你歇會兒，讓沈小七去。」

  裴棠梨看不進去話本子，就想找人說說話解解悶。

  找沈小七，那還不如安生看話本子呢。

  「好喔！」

  馮訪雲的聲音有些雀躍。

  「你，下去。」裴棠梨推了推沈小七。

  馬車緩緩停了下來，馮訪雲也給他挪開了位置。

  「我不會。」沈小七還是閉著眼睛，一點兒要讓座的意思也沒有。

  「我不信。」

  身經百戰的一宮之主，不會駕車？

  「我這麼有錢，出門在外都有專屬的車夫，哪用得著自己駕車。」

  沈小七假寐時猶如精雕細琢的神像，不敢讓人褻瀆。

  他睫毛輕顫，一雙琥珀深瞳漫不經心地看向裴棠梨，氣勢凜然，叫她不敢出聲。

  「可...」

  裴棠梨想辯駁，卻實在找不出什麼足以支撐她立場的理由。

  好吧，她要是也像沈小七這麼有錢，每個月顧十個專職司機也不為過。

  「那好吧，訪雲，那還是得委屈你了。」

  馮訪雲撇撇嘴，這才後悔沒有精密周全地考慮，白白浪費了一個和阿梨姐姐的獨處機會。

  「哼。」

  她自以為微弱的一聲，實則清晰地落入沈小七的耳中。

  他深切地知道，這個女子，絕對不像表面那般。

  由鄰里叔伯拉扯長大，卻不難看出，她才是一群人里的主心骨，甚至說的上是領袖；自小養在男人堆里，在他和齊逢湫面前倒是不掩本性、肆意妄為，到了裴阿梨面前卻柔弱可親，如此收放自如，實在是可疑。

  再者，她扮成男子時行為舉止皆無破綻，饒是他也從未對她起疑心，僅僅是換了身女子裝扮，身上的男子氣就瞬間消散，甚至說得上是千般裊娜。

  如果真的是由鄉下男人養大，那又如何養得這般千嬌百媚的模樣。

  此去江陀港，她又意欲何為？

  沈小七這般思索著，卻瞥見身側似小雞啄米般點腦袋的裴棠梨。

  「阿梨？」

  他輕喚一聲，無人應答。

  「也不知道聊了些什麼，竟然累成這幅模樣？」

  沈小七喃喃自語，探出手小心翼翼地撫摸她眼下的青色印記。

  他起身，輕手輕腳地讓她平躺在軟塌上，從暗格里取出內嵌安神藥草的枕頭，墊在了她的腦後，又替她脫了鞋，取了鵝絨薄毯覆在她的身上。

  「等——等——我——」

  後方傳來模糊的聲音，馬車突然加速，馮訪雲咒罵的聲音也傳入了車內。

  「他娘的，竟然這麼快就追了上來！」

  前方湊巧崎嶇不平，再加上過快的車速，沈小七隻能將裴棠梨抱緊在自己的懷中，才能讓她睡得安穩些。

  「站住！」

  齊逢湫終於攔在了馬車的前方，可原本熊熊燃燒的怒火在看到馮訪雲鬢間輕揚的一抹如雲碎發時，便蕩然無存。

  「......」

  你這個心狠手辣的女人竟敢耍小爺！

  可惡，早已想好了質問她的台詞，此刻他竟如鯁在喉。

  「呀，齊公子，訪雲跟你開了個小小的玩笑，你不會介意吧？」

  馮訪雲俏麗的臉上揚起一抹微笑，他根本無法將她與陰險狡詐、兩面三刀這樣的詞聯繫起來。

  「正好我也倦了，既然齊公子這麼快就追了上來，那這馬車，還是由你來駕吧。」

  馮訪雲丟下韁繩，作勢就要鑽進車裡去。

  「站住！」齊逢湫色厲內荏，「你平白無故戲耍了本公子，就得...」

  「嘖...」

  齊逢湫的聲音太大，裴棠梨只感覺似有蚊子在耳邊飛個不停。

  「行了，有什麼事路上慢慢說，阿梨好不容易睡著。」

  沈小七壓低了聲音，輕輕捂住她的雙耳。

  「公子既然都這麼說了，那我們還是抓緊上路的好。」

  馮訪雲輕吐舌頭，楚楚可人，隨即半個身子鑽進了馬車。

  「慢著。」沈小七沉聲道，「我向來不喜外人進我的馬車，馮姑娘，不如你和齊逢湫一併駕車，還能輪流休息幾番。」

  馮訪雲二話不說又鑽了出去。

  這個男人，實是可怕。

  「齊公子，別愣著啊，趕緊駕車啊。」馮訪雲嫣然一笑，隨即翹起了二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