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憶往事

  「一個也沒猜對。」沈小七淡淡道。

  「你們不是官，不為名；也不是商，不為利。」馮毛毛直視著他，「那你們的目的是什麼？」

  「我們都是些糙漢子，但也從未做過燒殺搶掠這類傷天害理之事，安營紮寨又如何？」

  沈小七顯然不滿他的說辭：「不信。」

  

  馮毛毛：「......」

  「你們寨子從外面看起來破破爛爛，不像是人住的地方，我們阿梨不過是進來隨意溜達了一圈，你們就趁她一人之時將她擄了進來。」

  沈小七聳聳肩膀，竟詭異地笑了一下：「阿梨，他們可有為難你？」

  齊逢湫一見沈小七慫了下肩膀，立馬一溜煙躲到裴棠梨身後。

  「沒有。」裴棠梨頗為不解地看向齊逢湫。

  「沈小七一聳肩，肯定有人要倒大霉。」

  突然，裴棠梨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樣子，雙目圓瞪，不敢置信地快步走向馮毛毛。

  「你幹嘛？」

  馮毛毛如臨大敵。

  裴棠梨將沈小七擠到一邊，指了指他的鬍子：「你鬍子是粘上去的吧，都翹邊了。」

  馮毛毛果然露出了驚恐的表情，想抬手去捂，去因為被綁住而動彈不得。

  裴棠梨輕輕一扯，輕輕鬆鬆地將一整圈鬍子扯了下來。

  鬍子下是白皙粉嫩的皮膚和紅潤櫻唇。

  「你...」裴棠梨徹底愣住了，「你是個女的啊？」

  「你他媽的胡說什麼，老子鐵血男兒一個，不過是長得比別的男人白了點兒，想貼個鬍子顯得硬氣點兒怎麼了？」

  裴棠梨沒有錯過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

  「老...老子警告你，休要侮辱老子！」

  「......」

  她不說話，只定定地看著他。

  馮毛毛被看得心虛不已，眼睛忽閃忽閃個不停。

  裴棠梨又伸出手，去捏了捏他的喉結。

  沈小七又一次一掌拍開她的手：「男女授受不親。」

  裴棠梨十分堅定道：「不，她是女的。」

  使勁一捏他的喉結，竟然直接變形了。

  「行了，別裝了，咱們都是女人。」

  馮毛毛氣急，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身後的一眾手下倒是是變得躁動起來。

  「有什麼事沖我們來，她只是一個一丫頭。」

  「對啊對啊，我們皮糙肉厚的，要殺要剮隨你們便，求求你們放她一條生路吧！」

  一陣躁動騷亂過後，這群男人竟朝他們磕起了頭，嘴裡還在不停地說著「放過她」「沖我來」之類的話。

  那個叫做「傻蛋」的禿頭反倒聰明，不知在身上何處藏了把匕首，此時竟掙脫了繩索直直朝裴棠梨沖了過來。

  沈小七眼疾手快地將裴棠梨攬入懷中。

  奇怪，不是應該把她擋在身後嗎，抱她作甚？

  裴棠梨很是疑惑，直接伸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真硬。

  傻蛋幾乎是連滾帶爬地來到了裴棠梨的面前，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雙手打直畢恭畢敬地磕起頭來。

  「放過她——放過她——」

  「哎呀我天，真是折壽啊。」裴棠梨想去扶，沈小七卻緊緊地禁錮著她。

  「齊逢湫，把我的劍拿來。」

  「沈小七！」裴棠梨驚呼，「你冷靜點兒，咱不能不明不白就殺人吶！」

  沈小七置若罔聞，接過劍直直指向馮毛毛的脖子。

  「你們再多說一字，我就立馬了結她的性命。」

  傻蛋也嚇傻了，張大嘴巴不敢說話，剩下的人更是噤若寒蟬。

  「如實將你們的來歷說與我，若有一字不實，我就殺了她。」

  沈小七提起劍往人群中隨便一指：「你，說。」

  此人只有一隻胳膊，胸口處有大片燒傷的痕跡，面色可怖，刀痕像一條條凸起的山丘橫亘在他的臉上。

  他害怕得渾身發抖，但還是鼓足了勇氣開口。

  「我們...我們原先是州岢村村民，十年前突遇大火，村中的婦孺乃至老媼一夜之間全都消失不見，只留下了我們這些死裡逃生的男人，她是我們村里一個老先生的么女，遇此變故的時候才五六歲，因為在山中廟宇養病而躲過一劫，這是我們村里...唯一留下的後代了...」

  「我們這些人本就世代務農，當時家破人亡，又有不少人落下殘疾，是老先生林中之前將她託付給了我們，我們這群早就該和妻兒一起去死的人才苟且偷生到了今天......」

  馮毛毛眼中蓄滿了淚水：「張伯，你們才不是苟且偷生...」

  「那你又為什麼要裝作男子？」

  「我們一開始本想重建家園，可在重建的時候...頻頻有人失蹤，後來來了一個江湖道士，說我們那裡風水不好，我們只得輾轉尋找新的居住地。」

  「再後來，我們就成了流民，但這些年我們一直帶著她，有的人不願承擔，就不再與我們同行，最後剩下的，就是我們這群人了。」

  「她及笄那年，我們好不容易在一處城池安穩下來，偏偏有人編排她的閒話，說...」他哭得情真意切，還有不少人正低著頭啜泣，「說她自小由一群粗鄙的鄉野男子養大，說不定...說不定早就...早就...」

  他怎麼也說不出那半句話，裴棠梨和沈小七對視一眼，也猜出了大概。

  「然後你們就躲到這處偏僻的地方來了？」

  男人點點頭：「她從小就懂事，跟著我們吃了不少的苦頭，她不願我們被人惡意揣測，就自己尋了法子裝扮成了男子。」

  「我們尋到這處的時候，這座寨子就已經在這裡了，所以我們還沒來得及修繕。」

  男人不再說話，裴棠梨也沉默了起來。

  「諸位。」沈小七突然開口，「是我們唐突了。」

  「齊逢湫，快給他們鬆綁吧。」

  說完，他朝眾人拱了拱手，微微低頭彎腰以示歉意。

  裴棠梨也不好意思地鞠了個九十度的躬，連忙將馮毛毛拉起來。

  「你真正的名字是什麼？」

  馮毛毛不願接受她的好意：「要你管。」

  「馮姑娘，確實是阿梨擅闖寨子在先，我在這裡替她向你賠個不是，不過她也是事出有因，錯在我沒有顧慮周全；後來我們找不見她，也著實著急，這才唐突冒犯了你們。」

  裴棠梨目瞪口呆地看著沈小七。

  「你什麼時候這麼有禮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