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醋罈子

  溫祺這一聲下去，林完言瞬間被嚇得像是霜打的茄子，心中再有諸多不滿，也不敢硬碰硬。

  「來人，去找個大夫過來。」他陰沉出聲，想要坐下卻只覺身上浸濕的衣服有萬斤重，不依不饒地粘在自己的身上，怎麼甩也甩不掉。

  他的眼神落在連和頌身上，殺意瞬間洶湧開來：「姑娘，本官勸你最好離這個殺人犯遠一點，否則最後可能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林完言並沒有完全的把握能證明眼前這個十幾歲的少年就是一切的主謀，但那又如何，他是堂堂大理寺卿，他認定的事情，沒有人可以改變。

  不過是個流浪漢，死了也不會有人惦記的。

  「這個少年，當時就躺在死者身邊。」他冷哼一聲，似是在嘲笑裴棠梨莫名其妙的同情心。

  「其實近幾年來京城中就頻頻出現女子失蹤的案件。只不過她們的家人很多都不願意報官，少有的報了官的，本官派出去不少人力去找，幾乎把整個京城裡里外外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這些女子的丁點蹤跡；還是幾日前這小子來報官，說自己的妹妹失蹤了，本官依然恪盡職守地親自帶人尋找，昨日終於在城郊外一座破廟裡找到了一個六七歲左右的女屍，當時這小子就躺在那具屍體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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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不是我殺的，那個也不是...我妹妹！」連和頌逐漸消失的意識在聽到「妹妹」二字時瞬間恢復清明，只因心痛如絞。

  「林完言你這個畜生，你根本不配為官，我來報官，卻見我衣衫襤褸，就二話不說地趕我出去，我不服氣硬闖，他們就對我拳腳相加！」

  尚未成熟的少年此刻卻無比堅毅，身體的疼再疼，也比不過失去妹妹的心痛，雙眼猩紅，隱隱有淚光閃爍。

  「那日本官不在大理寺中，對那日發生的事情一概不知。」林完言毫不心虛，「再者，這大理寺可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別人今日看見一個乞丐進了這大理寺的大門，明日這朝堂之上豈不就要成菜市場了。」

  「我是乞丐又如何，難道就因為我們窮，我們就連活著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要不是有裴棠梨在旁邊死死拽著他的胳膊，連和頌估計就要衝上前手撕林完言了。

  「你如此為官，就是視天下百姓性命如為草芥，皇上愛民如子，倘若讓皇上知道了你的為官準則，掉的，怕不止是你的烏紗帽了。」裴棠梨扶情緒激動的連和頌重新坐下，自己卻也有些義憤填膺了。

  百姓連基本的身家性命都沒有安全的保障，遇事報官無門、官官相護，表面都如此猖狂，背地裡做過的惡事更是罄竹難書。

  這樣的國家，未免太黑暗了，滅亡不過是遲早的事。

  「呵呵，你一個女子，懂什麼？」林完言一口一個「你一介女子」，就差把「男人最高貴」五個字刻在臉上了，「家國天下是我們男人的事情，你還不如找個夫家好好地繡花兒生孩子，瞎摻和男人的事作甚。」

  「你特麼的！」

  這下輪到陳沉拉住想要殺人的裴棠梨了。

  「老娘特麼的今天就要管，浦蘿朝沒有哪一條律法明文規定老娘不能摻和這些事，有種你就告到皇上那裡去啊！」

  「你這女子，簡...簡直就是個潑皮無賴！」林完言指著裴棠梨的手止不住地上下顫抖，他活了三十多年，也沒見過這樣滿嘴「老娘」的女子。

  「我告訴你，溫祺在這待多久，老娘就會在這待多久。」

  雖然她沒有過問溫祺的意思，但她就是有一種莫名的自信，溫祺絕對不會拒絕她的任何要求。

  真是母子連心吶！

  林完言雖然是個文官，但是一路都是走後門上來的，也根本沒讀過幾本書，此時更是氣得詞窮，「你你你」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指指裴棠梨，看看溫祺，眼睛一翻又暈了過去。

  「......」

  「不是吧，罵不過就暈啊，這什麼心理素質啊？」

  「林完言有心疾，情緒過於激動時就會發病。」溫祺淡淡解釋道，似是察覺到了裴棠梨好奇的視線，「我幼時學過一點醫術，這才看得出來。」

  「可我也從來沒聽說過丞相府有誰是有心疾的？」

  「他命好，自小就是丞相府老太太的心頭肉，讓人捧著長大的，三十多年受過的氣都屈指可數，根本沒有情緒激動的機會。」

  裴棠梨一聽頓時就樂呵了，敢情她一天把這廝活活氣暈了兩回。

  「在氣人這方面，唐姑娘您還真是天賦異稟啊！」陳沉豎起了大拇指，從裴棠梨這兒學到的奇怪手勢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去去去！」裴棠梨嘴上不願，卻是忍不住彎了嘴角。

  「大人！大人！大夫來了！」

  方才那兩個官吏帶著一個背著醫藥箱的大夫跑了進來。

  「這......」

  眼見他們家大人又躺在地上不省人事，這次二人選擇了沉默。

  「大夫帶到了，那屬下們就先退下了。」

  其中一人轉身跑去的時候還「不小心」踩到了林完言的手上。

  「大夫，快幫他處理一下傷口。」

  大夫放下醫藥箱，開始仔細檢查連和頌的傷口：「公子這傷口又深又大，怕是會留下疤痕。」

  「啊？」

  這可是青春男高誒，留疤也太可惜了吧？

  可惜？溫祺敏銳地察覺到了裴棠梨這一字中的情緒，打翻了一地的醋罈子。

  阿梨一見到這人就緊張得不得了，直接丟下他一個人坐在這裡，跑去關心那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

  可惡！他方才拼命說服自己：只是個孩子......可是這孩子留疤關阿梨什麼事情啊，她為什麼要覺得可惜？！

  陳沉後脖頸一涼，也感覺到了熟悉的殺氣，連忙擠到裴棠梨和連和頌之間，「唐姑娘！這處理傷口可是要脫衣服的，您一個姑娘家家的，還是迴避著點才好！」

  馬上就要看到連和頌有沒有腹肌了，關鍵時候被陳沉推開，裴棠梨沒忍住「嘖」了一聲。

  嘖？！

  溫祺也快被氣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