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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再次見面

2024-09-02 22:59:11 作者: 焦糖橘

  謝蘭若站在迴廊亭里,看到李元緒繞過廊道的那一刻,有種一眼宿命,在劫難逃的錯覺。

  擺脫不掉又糾纏萬分,好比一根情絲,在她心裡繞成了千絲萬結。

  李元緒穿了身簇新的槿紫色蝠紋窄袖袍,端的是凜凜風姿,那一雙龍眉鳳目在挑眼看向她時,一掃素日裡的涼薄,眼底暗湧出無邊的情愫,滾燙而熾烈。

  「——阿若——」

  他低啞地喚了她一聲,近前一步時,她卻拘謹地往後退了一大步,生分地和他拉開了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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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過鎮北大將軍。」

  謝蘭若施施然地朝他行了一禮,恍惚間一笑逝過,在晚春的晴明里,恰似透明的風一般拂過無痕。

  她長發挽成高髻,發間一支金蝶首鎏步搖,墜下長串的流珠瓔珞,緊隨她的行止而輕輕晃漾,身上一襲寶相花開鬱金裙,臂間纏著的軟紗披帛,將挽住的風縈繞在她身邊。

  李元緒痴痴地看著這絕塵的風華昳麗,是他遠觀而不可近視的存在。

  這種既是他的阿若,又不是他的阿若的飄忽不定感,讓他將身段放得極低,出聲時不免自嘲地笑了笑,帶著三分哄地說:

  「怨我?」

  謝蘭若輕輕地晃了頭,「此事沒想瞞你,只是半月前我才醒過來,那會兒還沒什麼手勁,緩了幾天才給你寫了一封信。」

  「信上交代了這一切事情的緣由,我讓驛使把信寄往了漠北。」

  「兩地遠隔千里,原想著十天半個月這信就能送過去,我想過你會來,但沒想到信沒到,你人就先到了。」

  她坦然得落落大方,一副拿得起放得下的架勢,倒顯得他格局忒小,對舊情耿耿於懷。

  李元緒遠遠地聞到了她身上的暖馨香氣,那是裙裾散出的鬱金香草味,是他無比貪戀的味道。

  以前壓著她在身下承歡時,他就喜歡埋首在她脖頸間嗅聞這個味,如今午夜夢回,他在大帳內卻再也尋不到這個香氣了。

  他不管她願不願意,他至死都會和她糾纏在一起。

  「阿若,不管你在信上寫了什麼,實情就是,那封信我沒收到。」

  李元緒耍起橫來,一身的流痞氣,「上次和你約好了,回京後我就娶你,我說到做到。」

  「鎮北大將軍,謝蘭若已經死了。」

  這話從她嘴裡說出來,極其震撼地,將他擊了個粉碎。

  那個人前硬朗,背地裡嬌憨時不時抹眼淚的深閨嬌嬌女,死了; 那個恣意妄為,被御史往死里參的謝家嫡長孫,死了;那個一腔熱血,凜然正氣不可犯的閩西大都督,也死了。

  李元緒深切地責難道:「是我沒有護好你。」

  她忽然之間覺得心累至極,「謝蘭若就葬在青邙山的半坡上,大將軍實在是放不下的話,可以去墳頭給她培一捧新土。」

  說完,她由空青攙扶著離開了迴廊亭。

  李元緒佇立在廊亭許久,直到落雨墜落在亭檐上,他才離開謝府,去了東陵巷口的老宅。

  他挑了張長方凳坐下,守在了老薛頭的床邊。

  他從白天坐到了黃昏,整個人像山一樣地悶在那裡,從進門起就沒說過一句話。

  老薛頭坐靠在樟木床頭上,心裡憋著一股火,就他那副死人樣兒,不知情的還以為他在哭喪。

  「你去謝家,老夫人怎麼說?」

  「過了這個村,就沒了這個店,她讓我趁早死了這條心。」

  「那阿若怎麼說?」

  「她讓我去青邙山給她上墳。」

  老薛頭聽了這些話,對他沒有半分同情,反而覺得謝家只是在嘴上刁難他,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謝老夫人不愧為將門主母,顧慮周全,識得大體。她好好地將謝蘭若送去漠北,結果你讓人家半死不活地回來,換作我是老夫人,不在進門前將你打死,就對得起天地良心了。」

  李元緒來這裡是為了賣慘求援,不是來找罵的,「那你說怎麼辦?」

  老薛頭以過來人的眼光看著他,「聽我一句勸,算了。」

  他本就埋在了死灰里,這下還被人踩了兩下墳頭,本就一塌糊塗的心情,這下觸底反彈了。

  「老頭兒,你是不是成心讓我打光棍?」

  「這是你的事,與我何干,我只關心阿若接下來能不能找個如意郎君,到時我得過去替她把把關,儘量往好里給她挑。」

  「當初你極力反對我退掉六姐兒的親事,這才過去了多久,你就變臉變成了這個鬼樣子?」

  「那時我還不知道阿若是女郎!」

  老薛頭氣得衝著他破口大罵,「你個死犢子,當初我把你當成半個兒子看待,成天擔心你討不到婆娘,你師娘好不容易給你牽了謝家的姻親,是你不識好歹,執意要退了這門親事,我能不死死地攔著?」

  「這個討債爹誰愛當誰當去,如今我算是阿若的半個岳丈人,就你這頹喪樣兒,我哪哪都瞧不上你!」

  李元緒對他這身份的轉變頗有微詞,他還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嫌棄了。

  「我當初為什麼退親,你心裡不清楚?」

  「我清楚什麼?」

  李元緒給他下套道,「我看上了謝蘭若,才退了六姐兒的親事。還記不記得我問過你,當年扶棺回京時,有沒有見過謝家三房的那一對龍鳳雙生子?」

  老薛頭再遲鈍也知道他這是秋後算帳來了,他矢口否認道:「不記得。」

  「我幫你記著,你說阿若和六姐兒長得一模一樣,還親眼看過他們站在一塊兒。」

  「我沒說過這句話,你別賴在我頭上。」

  事已至此,再追求孰是孰非也沒有意義。

  李元緒要的就是他良心上的這點愧疚感,「我討不到婆娘,這事我就賴你。」

  老薛頭看見秦氏端著茶水進屋,捂著心口倒在了床榻上,嘴裡直喊著疼,「這個孽障被謝家掃地出門,討不到婆娘,他就把氣全撒在我身上,氣得我心口疼。」

  秦氏放下茶水,趕緊扶他臥床躺平,回頭要去收拾李元緒時,就見他振袖站了起來。

  「嬸母,他這是老毛病犯了,躺會兒准沒事,我先告辭。」

  「下次別來了,沒得好好的一個人,被你給氣沒了。」

  李元緒腳下生風地出了門,佯裝耳背地沒聽見她的這句話。

  出門時正好遇見下學回來的謝琅和周敘言,倆人見了他,速速地向左右兩邊閃開,跟送瘟神似地巴不得他快點出門。

  他出師不利,這輩子的運氣都沒這麼背過,不得已地放下身段,他狀似無意地提起:

  「明日去青山苑狩獵,就是沒人幫我提箭筒。」

  圍場狩獵,絕對地新鮮刺激,這對謝琅和周敘言而言,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倆人搶在李元緒跨出門檻之前,一左一右地堵住了門,滿臉殷勤地沖他笑了起來。

  周敘言笑嘿嘿地說,「李將軍,別說提箭筒,就是提鞋我都願意。」

  謝琅誠懇地點著頭。

  李元緒被嫌棄了一整天,孤立無援之際,總算尋到了兩份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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