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賢妃的謀劃

  年關將近，春熙宮裡早早地掛起了皇家宮燈，放眼望去，一派紅色的喜慶。

  內殿裡炭火熾烈，爐上溫續的一壺水，正汩汩地翻騰出熱氣。

  謝蘭若斂眉凝神，三指扣在賢妃娘娘的手腕上，煞有介事地給她診著脈。

  上到柳氏和老夫人，下到殿裡的宮女嬤嬤，全都隱忍著笑意，默不作聲地看著她診脈。

  謝蘭若將賢妃娘娘的手腕塞回被褥里，一本正經地胡謅道：「娘娘這脈象往來流利，圓滑如珠，又兼而沉潛有力，母子並無大礙。」

  懷孕之人本就是滑脈，她這一番話唬弄不了賢妃，「六姐兒，你就說這頭胎是皇子還是公主，別扯那些有的沒的。」

  殿內眾人忍不住竊笑出聲。

  「娘娘，你把手拿過來，我再給你細細地把一次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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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蘭若話一落，柳氏就打飛了她的手，不許她再胡來，「鬧一次就夠了，還想再鬧第二次，娘娘別慣著她。」

  「三嬸，讓六姐兒試試，沒準她還真能摸出什麼來。」

  賢妃把手伸過去給她診脈，任誰都看得出，娘娘對自家的這個六姐兒寵得厲害。

  謝蘭若診病看不出什麼名堂，診個皇子抑或是公主，自是不在話下。

  她向來看的就不是什么正經醫書。

  那些書里多的是教人生郎君的獨門偏方，就連診出男郎脈象的書，都分出了好幾個派系。

  她為此還專門請教了江映禾，別的不會，就學會了如何辯證地診出孕肚裡是男是女。

  謝蘭若摸完脈象後，將賢妃的手塞回被褥里，篤定道：「是個小皇子。」

  農嬤嬤：「娘娘這九個月的孕肚冒著尖兒，過來人一看就知道是個小皇子。」

  老夫人笑得最歡，「娘娘年後便會誕下麟兒，這幾日得閒，趁著我這腿腳還算利索，年前去一趟華清寺，為娘娘齋戒祈福。」

  「母親，到時候我陪您一起去。」柳氏笑和道。

  內殿裡相談甚歡，一派融融和氣。

  午後，柳氏和老夫人到偏殿裡小憩，賢妃娘娘屏退了宮女嬤嬤，這才得了空閒，和謝蘭若單獨地說說體己話。

  「我希望這頭胎誕下的是皇子，阿若，就算將來臨盆時難產，你都要替我保下麟兒。」賢妃撫著隆起的孕肚，目光堅毅地看著她道。

  「娘娘休得胡說，有我在，你肚裡的小皇子定能平安地生下來。」

  謝蘭若緊緊的握著她的手，「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和小皇子。」

  「皇上登基後膝下至今無子，前朝和後宮裡那麼多雙眼睛都在盯著我這個肚子，我怕防不勝防。」

  賢妃身處後宮多年，看慣了這些陰私內鬥，她一直隱忍不發，就是為了一朝勢起，任何人都不能阻攔她分毫。

  「阿若，這一胎誕下的若是皇子，我想讓他繼承大統。」

  謝蘭若想過會有這麼一天，但這話從賢妃嘴裡說出來，那些偶爾閃過腦海里的模糊念頭，一下變得清晰了起來。

  「娘娘，這事容我從長計議。」

  賢妃攏著隆起的肚子道，「這孩子沒一月就生了，你還來不及想，我什麼都想好了。」

  「阿若，我讓皇上把你調回京師出任禁軍的統領，就怕出現了什麼閃失，萬一我不在了，能將這孩子託付給你。」

  「娘娘，你再胡說——」

  賢妃遮住了她的嘴，不讓她繼續說下去。

  「祖父常說，所謂的萬全之策，就是做好最壞的打算。」

  「後宮裡能活下來的妃子，沒一個是善茬，她們防不勝防，縱然有皇上和太后娘娘護著我，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我的結局如何。」

  「阿若，孩子交給誰我都不放心，除了你。」

  謝蘭若拿下了她的手，加重力道地握在了掌心裡，「娘娘，還是那句話，有我在，絕不會讓你和小皇子有半點閃失。」

  「你知道我初入宮不得寵的那幾年，想得最多的是什麼？」

  賢妃的眼裡盈了一層淚，定定地看著她，「是不值得。」

  謝蘭若的心猛然驚跳了一下。

  「謝家滿門忠烈，誓死守衛了北境線，將匈奴驅逐出塞外，這才換來了太平的盛世，可最後謝家落了個什麼下場？」

  「除了那冷冰冰的功勳頭銜，餘下的就是不得勢的滿門遺孤。」

  「阿若，你還記得書房陳列的那一冊冊牛皮書卷麼？」

  賢妃這話問得謝蘭若渾身俱震。

  「謝家的先輩之所以將烈士的生平記錄成冊，不單單是因為那些人不該被遺忘，更是因為那些人不該白白地死去。」

  「那些前仆後繼死去的將士們，他們的功過是非，不過是上位者的一句話而已。」

  賢妃這話極盡嘲諷，道出的卻是最殘忍的事實。

  「我想讓這個孩子守護謝家，守護北師軍拼死護衛下的這個盛世。」

  銅爐里的銀霜炭積了一層灰，擋住了炎炎的火勢，餘溫降了下來。

  謝蘭若什麼也沒說，良久後，她就問了一句話，「娘娘需要我做什麼？」

  「阿若，你知道太后娘娘為何會在宮裡護著我？」

  「祖母與太后娘娘私交甚篤，是以太后才會如此地護著娘娘。」

  賢妃輕輕地搖了搖頭，「是因為殷軾有意娶你。」

  謝蘭若凝住了臉色，聲冷地道：「娘娘，我與殷小公爺早就退了親事。」

  「如今謝家得勢，太后娘娘反悔了。」

  賢妃要借太后娘娘的勢力在後宮裡站穩腳跟，太后娘娘又何嘗不想借著她的肚子，讓殷小公爺在將來的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

  她們不過是相互利用罷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賢妃見她面色驟冷，拉住她的手道，「阿若，我不是讓你立馬就嫁給殷小公爺，只是想在生下麟兒之前，不要節外生枝，得罪了太后娘娘。」

  言外之意里，就是想要她虛與委蛇。

  謝蘭若斂了聲道：「娘娘，我知道該怎麼做。」

  她就是有天大的脾氣都得收著，不會讓賢妃娘娘腹背受敵。

  只是李元緒說好了年前登門求親，她也和家裡人兜了底，師娘都在著手備下聘禮了，她要怎麼做，才能將李元緒拒之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