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離別
2024-09-02 22:55:15
作者: 焦糖橘
「江大夫,此話當真?」裴軼試問了她的態度。
「我能相中你,那是看得起你。」江映禾用傲然的語氣來掩飾內心裡的慌措。
裴軼斟酌著用詞,畢竟她是女子,想著怎麼婉拒才不會傷害到她,就聽她開口說道:「裴大都督,就半年時間。」
他抬眼向她看了過去。
「你若是不答應,嬸子就會給我排夠半年的議親,那還不如拿刀抹了我脖子算了。」
江映禾不會過多糾纏,若是半年之後仍不能令他對自己起意,她就會放手,「半年後一拍兩散,我會回到漠北。」
裴軼被她那小心試探的眼神給觸動了,他不知要如何拒絕她,更不知要如何應承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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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嬸子為了她那京師第一媒婆的名聲,怎麼著也會為你說成一門親事。」
江映禾將道理掰碎了和他講,「別看她跟著薛叔回到了京師,她殘餘的勢力還在,跟她同坊的大娘子們都出來做了媒婆,她隨時都可以遠程為你安排議親。」
他仍是不為所動,逼得她不得不使出了殺手鐧。
「裴軼,我救了你一命,眼下是你還恩的時候了。」
冰川上肆虐而來的狂風吹涼了他的眼神,也凍得她止不住地抱手取暖。
裴軼解下身上的狐氅,揚手一甩,披到了她的身上。
江映禾被猝不及防的暖意裹挾著,抬起目光,怔怔地望向於他。
「那就半年為期,我替你解圍,從此以後我們兩不相欠。」裴軼鄭重地向她允諾道。
她在他眼裡看見了無言的哀傷,「你要是不願意——」
「我沒說不願意。」他出聲打斷了她。
江映禾沒有一絲挾恩圖報的快感,她很想知道,他沉在眼底的那股子哀傷,到底是為何。
謝蘭若要離開閩西,回京就任禁軍統領的消息不脛而走,上至閩西的官員,下至識得她的販夫走卒都來給她送行。
整個謝府前庭里擠滿了人,謝琅和周敘言拼命地將人勸出去,還是攔不住他們往馬車上投土特產。
「謝都督,我是給你撐船的老翁,這些鹹魚干你拿回去吃。」
「將軍啊,掌柜的讓我給你帶了一籠六味居的包子,您可以帶在路上吃。」
「前面的讓讓,咸豐酒肆新出的黃醅酒,謝將軍,給你整一壇抱過來了!」
老薛頭駕著馬車艱難地往外走,一聽是黃醅酒,他用馬鞭敲了敲那倆兔崽子的後背,「別攔著那位大兄弟,讓他把酒罈子抱過來。」
秦氏一掀車帘子,就有一個黑小伙塞了一壇酒進來,她定睛一看是竹葉酒,當下攔道:「沒說要收這壇酒。」
「大娘子,你不能厚此薄彼,咱慶豐樓的竹葉酒,可一點不必咸豐樓的黃醅酒差!這是掌柜的一點點心意,大娘子千萬得收著。」
秦氏無奈地將酒罈子往裡塞,她朝外喊道:「馬車裝滿了,大傢伙的心意謝將軍都領了,各位回去吧。」
只聽人群里有人喊了一聲,「後面那輛馬車還空著,大傢伙快上!」
烏泱泱的人潮推擠著謝琅和周敘言,紛紛朝著空置的馬車擠了過去。
陸申游好不容易進了前庭,趁著這個空隙,他這個靈活的胖子飛快地擠進了堂屋,一跨過門檻,他就嚎了一嗓子,「都督啊,我的大都督,屬下捨不得你走啊。」
謝蘭若被衙役團團地圍在中間,她聞言,朝裴軼笑說了一句,「裴大都督,陸知府叫你。」
「有你在的地方,閩西的大都督永遠是你。」
裴軼問了她道:「禦寒的衣物都裝箱帶走了?」
謝蘭若:「帶了。」
他不放心地又道:「路上少不了會有人暈吐泄瀉,常備的那幾方藥材抓好了沒有?」
「這個倒是沒有。」
「我去給你備藥,你等我回來再走。」
謝蘭若看著裴軼匆匆離去的背影,想出聲叫住他,卻被擠進來的陸申游一把抓住了胳膊,「都督,你離開了閩西,屬下以後辦事就沒了主心骨,這可如何是好?」
「你這話要是讓裴大都督聽見了,你讓他作何感想?」
謝蘭若說了他道:「都是升任知府的人了,說話萬不能像縣令那般沒個輕重。」
陸申游轉頭掃了一圈周圍的人,萬幸的是裴軼不在場,「謝將軍教訓得對,屬下以後再不敢如此妄言,可是將軍這麼一走,屬下以後要是想將軍了怎麼辦?」
「空想有什麼用?」
謝蘭若見他不知何時圈紅了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頭,「在閩西做出政績,爭取上京師來見我。」
陸申游深受鼓舞,他從懷裡掏出一個銅製的生肖掛件,遞到了謝蘭若的手裡,「謝將軍,這是我齋戒七天,在靈隱寺為您求來的平安符,將軍一定要帶在身上辟邪!」
謝蘭若推拒不過,被他硬塞了個銅製生肖過來。
她的兜里沉甸甸地,眼見著老薛頭駕著馬車半天都駛不出門口,人潮還在往裡擠,如此下去,她大抵是出不了城了,便尋了個藉口逃回了廂房。
她留了封信給老薛頭,讓他領著戍衛營的將士們出城,她先走一步,中途再與他們匯合。
謝府和街坊共用一面圍牆。
謝蘭若翻過後院的那堵圍牆後,跳到街坊的院舍里,她再爬上對街的牆頭,剛冒了個頭出來,便見李元緒騎馬等在了紅牆之下,他頭上沾染了飛雪,儼然恭候了她多時。
這種心有靈犀的默契,一眼淪陷,總能讓人情動不已。
「下來。」李元緒朝她伸出了手。
謝蘭若攀上牆頭,見他打馬走了過來,她借著他的手,縱身躍到了馬背上。
李元緒將她穩穩地接住,托到了身前坐著,他將一件墨色的披風反穿到了她的身上,「整個長街都是送別你的老百姓,蓋著臉,我先送你出城。」
「怎麼會來這麼多人?」
「謝大都督造福於一方百姓,又是如此地平易近人,試問這天底下,哪有人會不喜歡這樣的父母官?」
謝蘭若誠懇道:「那是。」
李元緒將她攬在懷裡,駕馬駛離了這個窄小的巷弄。
裴軼提著大包小包的藥材找到廂房時,桌案上只留了一紙信箋,人去屋空。
他終究是遲來了一步,這一別就是此去經年,他眼裡的那抹哀傷再也化不開,再想見她就成了此生最大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