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搶婚（上）

  秦氏備好了金銀絲綢等一應薄禮，要上知府千金的外戚家議親。

  日頭漸升，謝蘭若還遲遲未出現。

  秦氏板著一張臉，喊了周敘言道：「你去街口看看，要是還沒看見謝將軍的人影，就到醫館去喊話。」

  周敘言：「那話要怎麼喊？」

  

  秦氏惡狠狠地道：「你就衝著大門口喊，她要是敢毀了這門親事，以後就別登老薛家的門。」

  周敘言遲遲地沒有邁出他的小短腿，「阿娘，你怎麼就能料定，謝將軍一定在醫館裡？」

  「除了她以為自個兒藏得神不知鬼不覺，誰不知道她躲在醫館裡？」

  謝蘭若一進門就聽見秦氏說的這句話，頓時覺得顏面掃地，她手上提了一沓禮盒和一壇老酒，硬著頭皮走進了院子裡。

  「師娘，我過來看你了。」

  「來了就好，不用我派人去找你。」

  秦氏諒她也不敢不來，下巴一抬，謝琅便走過去拿禮盒。

  數日未見，謝琅明顯精神了許多，他沉默地抱過那一沓禮盒，小胳膊緊緊地繃著，沒有一絲晃動，只是那雙眼裡依舊無神，整個人死一般地沉靜。

  「敘言，帶上那一堆薄禮出發。」

  秦氏風風火火地往外走，謝蘭若伸手攔住了她，目光落向了身後的謝琅身上，「師娘，你要帶他出門？」

  「他是我的散財童子之一，當然得抱著迎親禮上門求親。」

  秦氏那張利嘴，說出來的話頭頭是道，「我這幾日上街，逢人就說謝琅是我侄女託孤到我膝下寄養的孩子，街坊四鄰聽我胡謅了一遍侄女的生世後，全都哭得稀里嘩啦的，哪個不可憐謝琅，誰還敢難為他？」

  「孩子就該放在外面跑，整天悶在家裡，早晚得憋壞。」

  秦氏擋開她的手，領著身後的兩個「散財童子」往前走，那三人都穿了身喜慶的紅色，怎麼看怎麼像那麼回事。

  錢塘知府姚廣知的嫡長女，是有名的錢塘三絕之一，不僅琴棋書畫冠絕蘇杭，就連容貌都比西湖仙子還要略勝一籌。

  嬌顏昳麗，鶯啼燕囀，隔著一扇牙雕芙蓉插屏，都掩不住她的絕代風華。

  不得不說秦氏做媒婆的眼光，「毒辣」至極。

  謝蘭若看到這樣的絕色娘子時，滿腦子就一個念頭，她不配。

  整個正廳里一派洋洋喜氣，姚夫人領著閨女的姥姥、姥爺、舅父、小姨子坐鎮，七大姑八大姨齊齊整整地排坐在後面，那個陣仗，逼得謝蘭若不得不謹言慎行。

  打從秦氏開口說出第一句話後，整個局面便失控地朝前飛速進展。

  從生辰八字，談到六禮採辦，再到親迎儀仗，秦氏以一敵眾，說得整個女方服服帖帖，恨不能當場就定下這門親事。

  謝蘭若高估了自己，而低估了秦氏的那張嘴。

  她眼見著這兩撥人一拍即合，當下就要將她給賣了時，她使出了最後的殺手鐧，「師娘，我的親事還得家中的祖母點頭，才能定下來。」

  秦氏笑著轉過頭來，挑了眉地沖她道，「阿若，這你就不知道了。」

  「老夫人出身的錢塘閔家，是書香傳世的名門望族，而姚知府所在的本家，是錢塘出了名的三代官宦之家，閩家和姚家世代交好，這樁親事好比是錦上添花，老夫人斷然沒有不點頭的道理。」

  秦氏握住了她的手，狠狠地捏著。

  她之前做足了功夫，定要促成這樁婚事，由不得謝蘭若在這裡從中作梗。

  姚夫人也笑著應和了下來，「家母和謝老夫人在錢塘老家時，就是閨中密友，如此一來正應了秦姐姐的那句話，這是門親上加親的好姻緣。」

  玩火自焚了。

  謝蘭若知道秦氏的嘴上功夫了得，真正領教後，她才追悔莫及，若是可以重來，她寧願以後不踏入老薛家的門，都不要跟著秦氏上門相看什么小娘子！

  她嘴上說不過這幫人，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便要起身，尋個由頭先逃了再說。

  奈何秦氏早就料定了她會跑，一隻手伸過來，在桌下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不放。

  周敘言默默地看著那兩隻在暗中較勁的手，默默地移開了眼光。

  外面的管家忽然跑進來通傳道：「老太爺，太夫人，鎮北大將軍拿著賀禮，到府上登門拜訪了。」

  鎮北大將軍這個名頭，一下鎮住了在場的所有人。

  還是老太爺見多識廣，顫巍巍地抬起手，遙指著門外道：「快請，快恭迎鎮北大將軍進府！」

  烏拉拉地一群人全涌了出去，門庭外傳來一陣陣鼎沸的喧譁聲。

  謝蘭若下意識地想到，李元緒不會是為了逮她，特意追到了別人的府上？仔細一想，這怎麼可能！

  秦氏絞擰了手中的帕子，她這裡的事都快辦成了，李元緒忽然過來打岔，成心就是來壞她的好事。

  「阿若，李將軍是不是你叫來的？」

  「師娘，無憑無據的，你別冤枉好人。」

  站在一旁的周敘言，心虛地偏過了頭，正好對上了謝琅那雙無神的眼睛，只一眼，他就知道謝琅猜了出來。

  謝琅鄙夷地回過了頭，無神地正視了前方，舉止端方地站著，繼續做他的散財童子。

  周敘言心裡有個猴子在抓耳撓腮，他知道了這麼辦，他會不會去找阿娘告狀？越想越抓狂，面上卻要故作平靜地端著，整個人難受得要死！

  牙雕芙蓉插屏內的閨閣小姐們忍不住竊竊私語。

  就連姚芊芊都經不住透過屏風向外張望，要知道來的人可是堂堂的戰神，傳聞中的鎮北大將軍，難得他來到了府上，誰不想一堵他真人的風采。

  謝蘭若很是無力地嘆出一口氣，李元緒一來，她這閩西大都督的風頭就全被他搶光了。

  迴廊上傳來了紛沓的腳步聲。

  李元緒在府上眾人的簇擁下，撩袍邁進了門檻，他風度翩翩地走進正廳，看見謝蘭若的第一眼，僵僵地停住了腳步，不解地出聲道：「謝都督怎麼在這裡？」

  眾人這才想起被晾在一邊的謝蘭若，紛紛轉頭向她看了過來。

  謝蘭若輕啟紅唇，涼薄地開了口，「這話該我問鎮北大將軍才是。」

  李元緒目光轉向了老太爺，他忙解釋了一句，「李將軍來得正巧，趕上了謝都督和我外孫女議親的大好時候。」

  「議親？」李元緒不解地問著，「謝都督議的可是錢塘知府嫡長女的親事？」

  姚夫人笑著站出來應承道：「正是我閨女的親事。」

  李元緒抬手，身後的侍衛魚貫而入，將一匹匹上好的絲綢錦緞、金銀翡翠呈上正廳來，他甚感為難地看著秦氏，字字誅心地道：

  「嬸子，這可如何是好，你說好了要給我議親，我在家等了半日，聽說你來了錢塘知府的外戚家，匆匆趕了過來，怎生得如此不巧，與謝都督撞到了一起。」

  滿室譁然！

  秦氏兩眼一閉，差點心塞地暈死了過去，她這京師第一媒婆的名號，被這倆人聯手給毀了！

  李元緒忽而看向了謝蘭若，輕慢道：「謝都督，這可如何是好？」

  謝蘭若低眼瞧向了地面，這就是得罪了李元緒的下場，他這人殺瘋了，連她都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