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宮斗（下）

  陸福海手裡提著食盒，領著賢妃進到了內殿。

  她施施然地朝龍案後端坐的宣景帝行禮道：「臣妾參見皇上。」

  「外面下著雨，愛妃這麼晚了還過來作甚？」宣景帝走過來，扶她起身，嘴上不忘責怪她道。

  「臣妾想著皇上為朝事忙碌，都沒空去春熙宮和臣妾一道用膳，就想著給皇上送些吃食過來。」

  賢妃淺笑嫣然，一層層地打開食盒，細細地和他說著：「小米粥，冰糖蘿蔔酸，還有一碟清蒸細鱗魚，這些小菜拿來給皇上溫胃，再合適不過。」

  宣景帝接過她遞來的小米粥，拿起筷子嘗了口蘿蔔酸，清脆爽口，倒是很合他的胃口，「你心裡的那些小九九，朕又豈會不知道，有什麼話就說，別站著這裡吊著朕。」

  賢妃這才說出了憋在心裡的話，「皇上打算如何處置董貴妃？」

  

  宣景帝扯笑了一聲，「愛妃認為如何處置得當？」

  「臣妾不敢妄自替皇上做決定，」賢妃恭謹道：「皇上說什麼，那便是什麼。」

  「那愛妃夜裡還冒雨地來找朕，意欲何為？」宣景帝將筷子拍在了桌上，冷著臉看她。

  賢妃捂著肚子，背脊挺直地站在那兒，安靜地看著他發怒。

  宣景帝朝她伸了手，在那隻皓腕搭過來的一刻，將她扯進了懷裡坐著，「愛妃做錯事在先，朕說了你兩句，你倒還委屈上了？」

  賢妃低斂了神情道：「臣妾沒有委屈。」

  他拍掉了她捂著肚子的那雙手，「那你抱著麟兒作甚？眼神巴巴地看著朕，難道不是在控訴朕欺負了你們娘倆？」

  「欺負臣妾的另有其人，不是皇上。」

  宣景帝拿她沒辦法，「董貴妃的事，朕自有打算，愛妃莫要在這裡生事。」

  賢妃推開他的胸膛，直言不諱地道，「臣妾就是要逼皇上。」

  這話何其大膽，他一時難以相信，向來溫婉不爭的她，有一天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皇上，以前臣妾一個人時，被人欺壓慣了，什麼都能隱忍過去，逆來順受，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賢妃堅定地看著他道，「可是臣妾腹中懷了麟兒，別人欺負臣妾可以，要想欺負肚子裡的麟兒，臣妾就和她拼命。」

  「沒人能欺負你們娘倆，」宣景帝安撫她道：「沒人可以。」

  賢妃煞有介事地點著頭，「嗯，就是皇上也不行。」

  「愛妃還越說越來勁了，」宣景帝陣陣發笑地道：「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會得寸進尺？」

  賢妃惱他，沒搭理他的話。

  「那愛妃欺負了朕怎麼辦？」宣景帝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賢妃一下意識到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小臉無辜地道：「沒欺負。」

  宣景帝撫摸著她的臉，無奈地摩挲了兩下，「朕會給你和麟兒一個交代，絕不會委屈了你們娘倆。」

  第二日，皇上便擬旨褫奪了董貴妃的品級頭銜，將她貶為九嬪之一的修媛，勒令其禁足於寢宮，半年之內，不得踏出華雲宮半步。

  後宮一片譁然。

  要知道董貴妃和皇后娘娘暗鬥了這麼多年，無數宮人被捲入權利的漩渦中無辜喪命，董貴妃依然屹立不倒，如今就因為暗害賢妃娘娘不成，被褫奪了封號，還被禁足於華雲宮，怎能不讓人唏噓。

  經此一事後，賢妃娘娘深得盛寵，成為了後宮第一寵妃，而將門謝氏也再次成為了前朝攀附的世家。

  謝伯淵近來的宴飲邀約不斷，柳氏和謝老夫人也被太后娘娘傳旨，宣進了永寧宮裡做客。

  太后娘娘命萬嬤嬤將琉璃碟里的石榴拿給她們嘗嘗，「這是波斯上貢的石榴，咬一口滿嘴流汁，紅得跟瑪瑙似的，可惜六姐兒沒來，她要是嘗了這個紅石榴，定會停不下嘴。」

  謝老夫人笑著搖了搖頭，「六姐兒身子骨弱，前些日子天氣轉涼，她一吹冷風就病倒了，不躺個十天半個月，這病好不了。」

  天后娘娘一臉憂愁地道:「可憐的六姐兒，哀家這就讓太醫過去給她把把脈，興許能好得快一些。」

  「太后娘娘有所不知，早些年太醫院的醫官輪番給六姐兒診過脈，她這是老毛病，需得靜養身子才能好。」

  柳氏感激地道，「這孩子命薄如此，還能承蒙太后娘娘的厚愛，改日她病癒後，臣婦定會帶她進宮來給太后娘娘叩首。」

  「哀家和老夫人親得跟一家似的，說什麼兩家話，」太后娘娘吩咐萬嬤嬤道，「你去挑揀些名貴的藥材和一籃子紅石榴，讓老夫人給六姐兒帶回去。」

  萬嬤嬤應了聲，「奴婢遵旨。」

  「提到六姐兒，哀家就想起一件事，」太后娘娘意味難明地說道，「聽說鎮北大將軍曾經到過謝府，向六姐兒提過親？」

  「李將軍去過謝府，說不上是提親，他就是來拜訪我這老婆子的。」

  老夫人精明地說著，「他當年是老爺子麾下最得意的將領，自打老爺子走後，對謝家多有照拂。」

  她前些日子收到李元緒的信函，細細地看閱後，不可謂不震撼，她不知道為何短短數月，他就改了心意，執意要退掉謝家的這門親事。

  老夫人沒弄清楚事情的來由前，先把這事壓一壓，等以後當面問過他，再做決定也不遲。

  太后娘娘心裡有了底，開始盤算道:「殷小公爺如今都還惦記著六姐兒，到底是哀家糊塗，當初不該忤逆了先帝的意思，草草地斷了這門親事。」

  柳氏心神一慌，忙拿眼神去看老夫人，等著她拿主意。

  老夫人面色如初地笑了笑，「太后，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們的親事，就讓他們自己去定奪吧，我們折騰了大半輩子，管不動嘍。」

  太后笑得連連點頭，「那就由他們去，哀家誰也不管了，想著後花園裡種了幾株紅梅，正開得紅艷，老姐姐要不要隨我一道去看看？」

  老夫人連忙應了她，「托太后的福，我才能在宮裡賞紅梅。」

  柳氏攙扶了老夫人，跟著太后娘娘一道去了後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