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動怒
2024-09-01 01:40:34
作者: 焦糖橘
謝蘭若夜裡摸黑去溪水池裡游水,用了三天時間,學了個狗刨式游水回來,姿勢不雅,至少掉水裡不會溺死,她也能勉強交了差。
她帶了一壇竹葉酒去了老薛頭的宅子裡,找那幾個老傢伙商議盜船的事宜。
「上次在閩海入口,我和李將軍霉運當頭,一出船就遇見了倭寇的馬船,他們拿著砍刀上岸,將漁村劫掠一空後,還縱火燒毀了整個村莊。」
謝蘭若至今回想起來,眼裡仍是恨意橫生,「這幫倭寇行事狠絕,有預謀有策略有組織,深諳水性,機動性又強,能進能退,十個金龍寨都沒他們一艘船的人厲害。」
老薛頭呷了口酒,將一粒花生米拋進了嘴裡,一陣見血地指出了倭寇的命門所在:
「你得分出兩撥人,等他們上岸劫掠的時機一到,一撥水性好的人潛游過去劫船,一撥人埋伏在渡口斷後,這樣船到手了,倭寇也能被剿殺個精光。」
「光搶船不行,還得有個舵手。」
鄭瘸腿坐在小矮凳上,挺著他那個大肚腩,時不時的打一記飽嗝。
「別小看了這幫倭寇的秉性,他們極其卑劣,見勢不妙,根本不會管其他人還留在岸上,只會駕船潛逃,沒個掌舵的人上船,謝小將軍留在船上,只會被拐到扶桑,到時候就是跳海都沒處逃。」
三老頭不知哪來的默契,齊齊出聲大笑了起來。
一個個滿嘴油膩,醉得臉色酡紅,跟笑瘋了似地,根本停不下來。
謝蘭若板起了臉色,拿手敲了敲油膩的桌子,「議正事,你們仨能不能有個正形?」
李元緒一進門就聽見了他們的大笑聲,「笑什麼?」
周敘言跑前跑後地給三老頭倒酒,聽了個一清二楚,「他們笑謝將軍不會掌舵,被倭寇活捉了去,跳海都游不回來。」
老薛頭盯著他手裡的紙袋,鼻子使勁地聞著味兒,「帶了什麼下酒菜過來?」
「蝦醬油淹蟹。」
李元緒拆開油紙,挑了兩個肥美的醬蟹進碗裡,遞給了謝蘭若。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這個?」
謝蘭若接了碗,卸下一個蟹腳戳進了嘴裡,吸著蝦醬汁,還不忘分一隻醬蟹給周敘言。
「地道,夠鮮。」
周敘言跟著她學吃蟹,嘴裡忍不住嘖嘖讚嘆,直到被她踢了一腳,他才知道這醬蟹不是白給的,還得給她做一件事才行。
「李將軍,我和草堂的同窗下河游水,就會一個狗刨式,還老在原地轉圈,我要怎樣划水才能游出去?」
李元緒深深地看了謝蘭若一眼,對他說道:「見過鴨子划水沒?」
周敘言聰敏地回他,「沒見過。」
「得像鴨子那樣用腳掌撥水,也就是你的手掌和腳板,拂水的面大,你才能游得快。」
李元緒見謝蘭若啃著蟹腳,默默地在那裡點頭,又忍不住調侃道:「四肢不協調的,怎麼划水都不行。」
周敘言瞥了一眼謝將軍,吃著嘴裡的螃蟹,含糊地應著:「嗯,長手長腳,看樣子協調的。」
謝蘭若被這混不吝的小子給出賣了·,狠狠地踢了他一腳,和湊在桌上吃醬蟹的三老頭說,「過幾日就去劫船,把分工攤一攤。」
周大嗓門舉起一隻油膩的爪子,「我在渡口埋伏。」
鄭瘸腿笑嘻嘻地樂道:「你守左邊,我在右邊埋伏。」
謝蘭若見老薛頭吃得嘴巴停不下來,當下一合計,就這麼拍板決定了,「那我和老薛頭潛游過去,把倭寇的船給劫了。」
「胡鬧!」
李元緒冷斥了一聲,驚得這幾個人舉著醉蟹不敢吃,老薛頭更是把嘴裡的蟹腿拿出來,一個個轉頭看著他的眼色,不敢輕舉妄動。
「這就是戍衛營的戰前部署?喝著酒,吃著醉蟹,跟玩鬧似地,把劫船的事當成了兒戲!」
謝蘭若放了碗,老薛頭讓周敘言麻溜地收走了桌上的吃食,四個人端正地坐在那裡,埋頭低耳地聽著鎮北大將軍的訓斥。
這種時候,他說什麼都是對的,絕不可以反駁一句,他讓做什麼就去做什麼,甭管能不能做到,應承下來准沒錯。
李元緒看著這三個老油條,外加謝蘭若這個小狐狸,放話道:「別跟我來這一套,敢跟我玩陽奉陰違的招兒,軍法處置。」
這話撂得有點狠。
「謝蘭若,你個狗刨式的游水,能不能遊走還是個問題,就敢下水潛游,倭寇的箭雨射到水裡,能把你射成個篩子。」
「北師軍有令,無論身處何種境況里,都不能讓統帥涉險,你們仨也算是軍營里的老人了,還明知故犯,一而再再而三地重犯。」
他指的是上次她孤身涉險,打入山寨內部那件事,以及這次讓她打頭陣劫船的事。
老頭兒們都一把歲數了,還被他罵得這般慘,委實有點過火了。
謝蘭若站出來稟道:「李將軍,是我決策失誤,所有責罰,我一人承擔。」
院子裡死寂無聲。
老薛頭出來打圓場,「周大嗓門的水性極好,他與我一道去劫船,謝將軍和鄭瘸腿埋伏在渡口,給我們斷後,李將軍意下如何?」
李元緒不能不給老薛頭面子,「就按你說的辦。」
他最後交代道,「鑑於謝將軍不通水性,嚴禁她參與一切潛水伏擊,這事軍令,違者按律例處置。」
老薛頭、鄭瘸腿和周大嗓門領命稱道:「屬下遵命。」
好好的酒席,最後鬧了個不歡而散。
老薛頭佝僂著背坐在藤椅里,呷了口竹葉酒,瞥了眼頹然坐在一旁的李元緒,「遇到了什麼煩心事,堵得你這麼不痛快?」
李元緒的胳膊肘搭在藤椅扶手上,聞言,他的眼神晃動了兩下。
「認識你二十來年了,沒見你發過這麼大的火。」
印象里,他向來都是淡然處之,萬事不掛心的處事風格。
許是喝了酒的緣故,老薛頭向來豪邁的嗓子,再開口時變得蒼蒼沙啞:
「你怎麼說我都沒事,可鄭瘸腿和周大嗓門,半邊身子都入土的人了,還被你拉出來訓斥,你叫人如何不寒心。」
李元緒邪佞地橫了一眼過去,卻在他說出下一句話時,整個人都被觸動了。
「你對阿若維護得太緊了,包括我們仨在內,誰犯了她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