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一語成讖

  沈泰瑞愣愣的點頭。

  周元齊看煩了他這樣，嘖了聲，「既然都知道了還留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快出去好好籌備？」

  沈泰瑞方才佝僂著身子退了出去。

  看著他離開，周元齊輕哼了聲，管這老東西怎麼想，他手裡的南陵兵權才是正經東西！

  只有有了這個，自己在南陵的一切才有保障！

  並且還可以利用沈泰瑞這老東西去京城，若是能把姝兒找回來，自然最好，倘若萬一真的找不回來，也能順便除掉沈泰瑞這個老東西。

  周元齊的算盤打的很響，事事都是為自己考慮，然而卻一絲一毫都沒有替南陵考慮過。

  從周元齊這裡出來之後，沈泰瑞像是瞬間蒼老了十歲。

  他不由抬頭，遠遠的看了眼京城的方向。

  

  當初先皇不戰而退，從京城離開的時候，自己是怎麼想的呢？怎麼就不勸著點先皇，怎麼能這麼從京城離開？

  霍懷瑾狼子野心，手段又高，這才占領了京城多久，已經收買了人心，竟然引得京城乃至北方的百姓們都只認霍家！

  這才多久！

  霍懷瑾又叫人造了船出來，並且派人去了燕子灣。

  燕子灣那地方啊，是造船塢的好地方，也是練兵的好地方！

  這表明了什麼，不論是霍懷瑾還是霍家軍已經正在磨刀了，下一步定會朝南陵進攻！並且志在必得！

  可南陵這個時候，又在做什麼？

  先皇已去，曾經的承弼太子周元齊登基，竟然還不如先皇！如此緊急時刻，不想著做好防守，竟然夜郎自大，堅信霍懷瑾和霍家軍不可能打到南陵！

  然而這世上，又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

  沈泰瑞長長的嘆口氣，彎著腰一步一步慢慢往前挪。從未有一刻，讓沈泰瑞如此分明的覺得自己老了，老的承擔不了肩膀上那麼重的擔子！老的甚至已經被嫌棄，被人提防！

  他走的很慢，每一步都搖搖晃晃的，這讓跟在他身邊的一個年輕的小將士很是害怕。

  「沈將軍，您這是怎麼了？」小將士忐忑的扶住了沈泰瑞的胳膊，「將軍是有什麼煩惱？」

  沈泰瑞澀然一笑，卻只問那小將士，「你想回家嗎？」

  小將士一愣，「沈將軍？」

  沈泰瑞卻不等他回答，目光專注的看向京城的方向，嘆息一般開口，「我老了，我想回家了。」

  南陵再好，終究不如京城。

  更何況這南陵的溫山軟水之地，只能養的出懦弱自私無能的性子，養不出能擔當大任的男人！

  小將士惴惴不安，「沈將軍，您還不老！您一頓能吃三碗飯，怎麼會老呢？」

  沈泰瑞身體仍然算是康健，然而在經過周元齊一番話之後，已經無比的滄桑。

  他便是還能立刻上馬舞刀弄劍又如何？皇上猜忌他了，要收回他手中的兵權。皇上不信任他，不聽他的建議，壓根看不見眼下的危機。皇上，甚至讓他去京城。

  「不，我老了。」沈泰瑞收回視線，低聲道，「叫人準備一下，明日我離開南陵前往京城。」

  小將士聽得一愣，「可是沈將軍，您不是方才下令，要讓南陵大軍提高警惕，加強練兵嗎？您怎麼會要突然前往京城？可是京城那邊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您不得不走一趟？」

  那小將士說著，語氣帶著急切，「沈將軍，您不能去京城啊！您若是一去，南陵這邊的大軍怎麼辦？」

  就像霍懷瑾對霍懷瑾的重要性一樣，沈泰瑞如南陵軍中這邊的定海神針。

  有他在，南陵將士們的就有依靠，有支撐。

  倘若沈將軍去了京城，那南陵這邊的軍中？

  小將士到底年輕，慌了起來，「將軍，您不能去京城！一旦京城那便知道您過去，定然會對您有所動作！」

  沈泰瑞的心中卻愈發淒涼。

  這等淺顯易懂的道理，就連他身邊的一個小將士都看的出來，周元齊身為南陵皇上，竟然不懂！

  他竟然就這麼把自己指派到京城！

  看著沈泰瑞的神情，那小將士多少明白了，「沈將軍，是不是皇上讓您去的？您在見皇上之前分明還是好好的，壓根就沒提過去京城的話，可這會兒卻……」

  說到這裡，那小將士憤憤不平道，「沈將軍，小的雖然人微言輕，可也知道將軍這個時候不能離開南陵！小的這就去找皇上，請皇上收回成命！」

  沈泰瑞一把拽住他，呵斥道，「不能衝動！更不能去！」

  「你連皇上的面都見不到，如何能見到皇上？」沈泰瑞板著臉，「何況你什麼身份，有什麼資格說這話？我尚且不行！你就莫去找死了！」

  小將士急壞了，「沈將軍，您說怎麼辦？皇上怎麼這麼糊塗！」

  「噤聲！」沈泰瑞愈發嚴厲，「記住你的身份！皇上不是咱們當臣子的能評價的！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讓百官怎麼做，百官就只有聽令的份兒！你去找皇上，是想自己抗旨，還是想讓我也跟著抗旨？」

  男子漢流血不流淚，然而那血氣方剛的小將士卻幾乎要哭出來，「沈將軍！」

  自己手底下帶出來的兵，終究自己心疼。

  看著這張年輕英氣的臉，沈泰瑞嘆道，「罷了，不必再說了。事已至此，我是一定要離開南陵前往京城的。」

  周元齊是皇上，而他是臣子。

  做臣子的，豈能違抗皇上的命令？

  就像曾經的霍老將軍和霍少將軍，奉先皇的命令進京的時候，先皇卻以謀反的莫須有罪名將父子倆捉拿歸案，嚴刑拷打。

  霍老將軍和少將軍父子兩人即便功夫再高強，打過再多的勝仗又如何？

  君讓臣死，臣就要死！

  沈泰瑞恍恍惚惚的，不由想起那日的情景。

  先皇在金鑾地上，底下是渾身血跡卻又鐵骨錚錚的霍老將軍父子兩人。

  霍老將軍的話擲地有聲，「霍家滿門忠良，替大慶駐守邊關，從不會做更不屑於做勾結外族意欲謀反的事情！今日皇上偏聽偏信，誤會霍家！而在場的諸位各懷心思，默不作聲！但諸位都不要忘了，霍某有這一日，不遠的將來，你們定然也有這一日！」

  一語成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