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大智若愚的青岑

  然而話出口，周姝卻又頓住了。

  要怎麼問？

  難道要問青岑，是不是已經猜到了什麼，意識到了自己並非原來的和悅公主？

  周姝從沒有想過要瞞著青岑，事實以兩人這種朝夕相處的關係，也根本瞞不住。

  從前青岑傻乎乎的，未必意識到什麼，但現在的青岑不同往日，被拔除了鉛毒之後整個人都聰明不少，豈能看不出原主跟自己的區別？

  然而周姝沒想到，青岑卻朝她俏皮的笑了笑，「公主，奴婢方才已經說過，能遇到現在的公主，是奴婢最高興的事情。」

  「奴婢還是覺得現在的公主更好，會哭會笑，不會被欺負，也不敢有人欺負。」青岑由衷的替現在的公主高興，也發自肺腑的覺得，現在的公主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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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什麼也沒想過嗎？」周姝有些臉色複雜的問。

  她知道青岑信任自己，但沒想到青岑已經在隱約察覺到了真相之後，仍然毫無保留的相信自己。

  青岑渾不在意，「為什麼要想？現在的情況不是很好嗎？公主您很好，奴婢也很好，就這已經足夠了。」

  青岑是真覺得已經足夠的好了。

  她現在能吃飽穿暖，能自由自在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哪怕一氣之下把膳房砸了，可也有公主給自己兜著。

  眼前的生活簡直比從前好了一千倍一萬別，她還有什麼不知足的？至於公主為什麼跟之前不一樣，這也完全不是個問題，只要公主比以前好，這就完全足夠了。

  見青岑沒有一絲一毫的芥蒂，周姝也笑了起來。

  是她方才想多了，還以為青岑在知道什麼之後可能會多想。事實證明，青岑還是那個青岑，對自己毫無保留的信任。

  「你這樣的性子最好，可也最吃虧。」周姝端起酒杯跟青岑幹了一杯， 「信任人是好的，但毫無保留的信任，有時候或許會傷害自己。」

  想了想，周姝含蓄的提醒，「青岑，倘若有一天我不在的話，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這話她之前隱晦的跟素心提過一次，素心很聰明，立刻就意識到了不對勁，但素心沒問。

  但周姝沒想到的是，青岑竟然也能很快的警惕起來，「公主這話是什麼意思？您要去哪兒？什麼叫倘若有一天您不在了。奴婢一定要永遠都跟著您的！」

  青岑這反應，比周姝想像中還要大。

  眼看小丫頭的神色已經緊張起來，周姝立刻道，「只是萬一罷了，倘若之後有什麼不可預料的事情發生呢？」

  然而即便是萬一，青岑也不能接受，她小臉繃得緊緊的，「公主，奴婢是不能跟您分開的，除非有一天您不要奴婢了，奴婢這才會離開。否則，奴婢是要一直跟著您的！」

  「沒有萬一，也沒有假如！」青岑說的斬釘截鐵，「否則除非奴婢死，都要跟著公主！」

  青岑活到這麼大，只有這段時間跟在公主身邊的日子最快樂。她這輩子都不想跟公主分開，也絕不會分開。

  周姝一直都知道青岑對自己很依賴，但沒想到竟然會堅決到了這種程度，心中不落忍，又不想繼續騙她。

  「青岑，我能答應你的是現在我絕不會離開。倘若有朝一日要走的話，也一定會提前告訴你。」她溫柔的看著青岑，「我絕不會偷偷的走，好嗎？」

  大過節的，青岑原本心情不錯，然而聽了周姝這話，眼淚卻在眼眶裡打轉，「公主，您是不要奴婢了嗎？」

  周姝心裡不好受，但仍然道，「不是不要你了，是因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青岑，我讓你跟著素心好好學，就是希望有朝一日我真的離開了，你自己一個人也能過的很好。你放心，現在我不走，以後要走的時候也一定會提前告訴你。人生百年，沒有不散的宴席啊，別難過。」

  青岑怎麼能不難過？她這會兒只想大哭一場。

  然而周姝卻又道，「青岑，我最希望你我還能在一起的每天都是開開心心的。」

  這一句話，讓青岑把眼淚憋了回去。

  好，公主既然想開開心心的，那就繼續開開心心的。只要是公主所想，她總會想辦法辦到。

  強擠出一抹笑，青岑道，「公主，咱們喝酒。」

  柔福宮裡，主僕兩人相對而飲。

  柔福宮外的陰影里，霍懷瑾的眼神晦澀，情緒莫名。

  魏南在一旁看著，心裡默默的嘆口氣。

  他竟然從來不知道和悅公主要走，可公主能去哪兒？

  並且看將軍毫不意外的反應，顯然將軍已經知道這件事了。那將軍既然知道了，為什麼不攔著和悅公主？

  搞不懂將軍是怎麼想的，魏南也不敢說，也不敢問，默默的陪著站了好一會兒。

  不知道站了多久，魏南甚至覺得將軍會不會一直站下去的時候，將軍終於開口了，「你先回去吧。」

  魏南，「……」

  他陪將軍站了好一會兒，將軍竟然讓自己回去？

  「將軍您？」魏南忍不住問，「可還需要什麼安排？」

  霍懷瑾搖搖頭。

  見將軍不改態度，魏南再不敢說什麼，躬身退下了。

  他走了以後，霍懷瑾繼續站著，靜靜的聽著房間內的動靜。

  直到，裡面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青岑醉酒昏睡過去。

  周姝在房間裡安頓好青岑，這才緩步走到了窗前，想要開開窗子散一散屋子裡的酒氣。

  然而猝不及防的，在開窗的瞬間看到了外面不知道站了多久的霍懷瑾。

  寒夜裡的霜雪在他的發梢上凝結出了淡淡的白霜，他整個人像一柄風雪裡的墨竹，又像一把歷經風霜的利劍，筆直的站著，定定的看著自己這邊。

  注意到猛然出現的霍懷瑾，周姝嚇了一跳，隨即才驚訝的問，「你怎麼在這裡?」

  仿佛在寒夜裡站了太久，霍懷瑾的聲音似乎也被凍住了，片刻之後才忽然說了句，「你要走的時候，務必提前跟我說一聲。」

  只聽這一句話，周姝便知道他早就來了，也聽到了自己和青岑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