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老皇帝真不是個東西

  每每觸碰到他這眼神，周姝都有些頭皮發麻。

  方才甚至被邢方帶著士兵圍著的時候，她也沒有這麼難受過。

  

  並且這難受中，還夾雜著自我唾棄！

  情感上，她應該硬氣的呸一聲，誰希罕姓霍的提供的所謂消息？照這廝的一貫德性，他也壓根不可能有！黑心老闆能有什麼良心？

  但理智上，周姝卻不得不因為霍懷瑾的話而心動。她最想知道的消息，還能是什麼消息？！

  倘若霍懷瑾真能透露個一星半點的，那這段時間自己的『當牛做馬』也就不算白費了！

  所以，在權衡和猶豫之後，周姝低下了自己那美麗頭顱，一雙明媚清眸里誠懇異常，「將軍果然英明睿智，明察秋毫。」

  魏南，「……」

  他就佩服紫黛姑娘這變臉如翻書的本事，諂媚又不失自尊，討好卻又不惹人厭煩，莫非這就是公主的作派？

  霍懷瑾臉上的笑容深了一些，乍看上去，就連眼底也沾染了淡淡的笑意。

  但周姝就在他對面，清晰的看到這個男人眼眸中無一絲的動容，她便又道：「的確是為了看醫書去的，只不過還有一點小小的私心。看看有沒有什麼神仙志怪、移形換神之類的雜談或者秘法，也好跟著學習一些。」

  魏南聽罷，只有一個感覺，滿口胡言！

  然而霍懷瑾卻道：「既是如此，紫黛姑娘又何必遮遮掩掩？」

  這話讓一旁聽著的魏南深深震驚！

  如此不走心的謊言，將軍沒道理聽不出來，可說這話的意思卻是相信了？他之前不相信魏東的話，總覺得將軍即便對紫黛姑娘有幾分特殊，那也是因為紫黛的醫術。堂堂霍將軍，怎麼可能有兒女私情？

  但這會兒，親耳聽到親眼見到過後，就連魏南也忍不住泛起疑惑。將軍對紫黛姑娘，真沒有其他的想法？

  可還不等魏南繼續觀察下去，霍懷瑾便下令：「本將和紫黛姑娘有要事相談。」

  聰明如魏南，怎麼能不知道將軍這話的意思？！

  這是要支開其他人，單獨跟紫黛姑娘有話說。

  一肚子疑問，但魏南不敢表露半分，帶著青岑還有那嚇傻的宮女離的遠遠的。

  見霍懷瑾甚至要清場，周姝雙眸明亮，滿臉期待：「將軍的什麼重要消息？」

  他沒直接回答，反而先問了個問題：「你可知道今年年號？」

  周姝雖不解，但仍然道：「正德四十八年。」

  原主的倒霉親爹，十五歲即位，一晃將近五十個春秋過去，在位時間之長是歷朝歷代帝王中排得上號的。

  只可惜，雖然皇上當的久，但在朝政上著實沒什麼作為。並且隨著年齡越大，顯然越糊塗了，大慶這些年百姓窮困潦倒、民怨四起，跟這位的『萬歲萬歲萬萬歲』有直接關係。

  霍懷瑾顯然也想到了這些，俊美的面容上多了嘲諷，接著又問周姝：「紫黛姑娘生於何年？」

  「正德三十三年。」周姝愈發不解，「你問這些有什麼用？」

  霍懷瑾不答，又接著問：「那你可知道正德二年的事情？」

  周姝，「……」

  這人是逗她玩兒？正德二年的事情，她怎麼可能知道！距離她出生還有好幾十年好麼！

  她這雙眼圓睜，有幾分無語又有幾分惱火的模樣，讓霍懷瑾忽然想起了幼年時候經常跟著他，卻又追不上他腳步的小奶貓。

  唇邊的笑意一閃而逝，霍懷瑾迅速的恢復平靜，接著道：「正德二年，大慶的後宮裡發生了一件大事。據傳，有妖道混入宮中，和前太妃相勾結，以星宿天命之說禍亂宮闈。」

  周姝還真不知道這件事，豎起耳朵專心聽。

  霍懷瑾瞧著她頭頂烏黑潤澤的青絲，緩緩又開口：「妖道和前太妃幾乎已經成功了，正德帝被指是災星轉世，不配為帝。他被被宮人和禁軍圍堵，被逼得要上吊自盡。」

  寥寥幾句，周姝倒是能想到當時殘酷的畫面。一個十六歲的年輕帝王，走投無路，是何等的絕望。

  「然後呢？」她又問，「誰救了他。」

  霍懷瑾看了眼周姝，琉璃色的瞳仁里厲色猛地閃現。周姝就站在他對面，被他身上驟然蓬勃出的殺氣驚住，腳下意識的動了動，她想後退。

  然而這雙眼睛卻死死的盯著她，霍懷瑾一字一頓，「紫黛姑娘已經猜到是誰救了他。」

  周姝的喉嚨發澀。

  誰救了當時年僅十六歲的正德帝，這問題的答案還用說麼？

  定然是霍家人！

  否則，霍懷瑾不會這麼大的反應，也不會如此動怒！

  因為若沒有霍家人，正德帝便會死在正德二年！霍家人救了正德帝，是他的救命恩人！

  但，誰能想到幾十年後……正德帝竟然千刀萬剮了霍老將軍祖孫二人？並且，還是以如此卑劣無恥的手段！

  恩將仇報，無情無義，鮮廉寡恥，這一個個詞簡直都是為正德帝量身定做的！

  「老皇帝真不是個東西！」周姝真情實意的怒罵了句。

  她這一聲罵，卻奇異的平和了霍懷瑾周身流淌的怒意和殺氣。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紫黛姑娘倒是灑脫的很。」

  周姝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再度誠懇道：「因為他真不是個東西！」

  人之所以為人，要有底線有廉恥。顯然這兩樣東西，正德帝都沒有。罵一個不能稱之為人的人，能有什麼負擔？再說了，這麼一個人，也不配為原主親爹！周姝單方面表示，要跟老皇帝斷絕血緣關係！

  「霍將軍，我絕不會站在老皇帝的那邊！」這會兒，周姝是的的確確的真情流露。

  不說別的，霍家太慘了，實慘真慘！

  慘絕人寰的那種！

  霍懷瑾唇角的笑意更明顯了些，「紫黛姑娘不是一直都跟老皇帝沒什麼關係麼？」

  周姝一頓，對啊！

  「還是霍將軍敞亮。」她笑道，「本來就沒關係！」

  「然後呢？」她又問：「這就是你今日要說的我最想知道的消息？」

  周姝承認，這段幾十年前的往事相當刺激，但不搭邊啊。

  霍懷瑾一時無話，只是靜靜的瞧著她。見她仍然無知懵懂的模樣，琉璃色的瞳仁深處，泛起一絲就連他自己都沒預料到的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