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算計

  沈博時靜坐了許久。

  他知道一動沒動的她並沒有睡著，終於開口喊出了她的名字：「慕慕。」

  她沒回應。

  「對不起！」在平靜的表面下，他的心境是抑鬱的。

  人的情緒並不能像這天氣一樣，昨天是狂風暴雨，今天是艷陽高照。

  短暫沉默，他苦笑了一下，繼續說道：「分開的這段時間裡，我經常想起你，想起我們一起在法國瓦薩園區摘葡萄時的場景，也想起你在家裡為我做飯、煲湯的模樣，還想起你和我談到以後工作規劃時滿臉星光的眼神。」

  她將自己的身子緊緊蜷縮成一團，還是沒吱聲。

  「如果我當時跟你說，我們要個孩子吧，你還會離開我嗎？」

  

  她默默閉上眼睛，終於忍不住小聲地哭泣著。

  一直都知道自己的運氣不好，卻也沒想到會是這麼的差。

  從前的各種不平遭遇，她總告訴自己，都會結束的，會有雨過天晴的一天。

  可這次的傷害和疼痛，讓她突然覺得好累，累到連呼吸都覺得是痛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心中也難受，「可是，我不想你離開的，慕慕。」

  她的心慢慢地平靜下來，腦子也逐漸正常運轉了。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鄭慕慕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艾依呢，艾依在哪裡？」

  沈博時回：「她回酒店休息了，晚點還會來醫院的。」

  「我要回海市，不行，我不能呆在這裡，我要回去送季燦最後一程。」鄭慕慕的話帶著慌亂和急促。

  沈博時拿出哄人的模樣，輕聲細語地說道：「慕慕，你現在的身體情況必須乖乖地呆在醫院裡。」

  他為什麼總是能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好像所有的事都不是事，都必須按照他的指示行事。

  堵在胸口那股無法發泄的氣一下子沖了上來，她心如死灰地對著他說：「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你能不能別干涉我了，沈博時。」

  這是她第一次喊出他的全名『沈博時』，不是平時的『Ken』，也不是偶爾玩笑時的『沈總』。

  他知道她是在極力地與自己劃清界限了。

  可是面對她的指責，他又能如何，他也只能繼續耐心地安撫著她：「我沒有干涉你，昨天你失血太多，而且現在還發著燒，身體承受不住的。」

  眼淚一滴滴地滑落，慕慕搖著頭哽咽地開口：「不行，來不及的，你不懂的，你這樣的人是不會懂的。我的手機在哪裡，我要給艾依打電話。」

  她急得就想下床找手機，沈博時及時地按住了她，因為她手中的針管回血了。

  沈博時第一時間按了病床旁邊的那個小按鈕，呼叫護士。

  護士收到呼叫，第一時間便趕來了病房，拔掉了針管。

  室內的氣壓太低了，鬼精鬼精的護士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立馬就溜了。

  沈博時輕輕地拍了下慕慕的背，「慕慕，控制下自己的情緒好嗎？你要手機我幫你拿，你想回海市，過幾天我也可以送你回去。但是現在你必須躺著好好休養。」

  「我控制不了，我好難受。我不想看到你，沈博時。看到你，我就會想到孩子。」

  她感到難過，悲痛欲絕、聲淚俱下，「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有想到他來了，醫生說三個月了（她左手輕輕地撫摸著小腹），他已經陪了我三個月了，我不是一個稱職的媽媽，我竟然沒有感覺到，我沒有保護好他。」

  他看著她的臉，悲傷的、令人疼惜的那張臉。

  他頓時也有種撕心裂肺的感覺，「不是你的錯，慕慕。不要自責好嗎？如果有錯，那也是我，是我的錯。」

  終於，慕慕用盡全身的力氣朝他喊了出來：「是我縱容你的，是我。我因為愛你，所以縱容了你。你不懂（她邊哭邊搖著頭），你不懂得什麼是愛，所以，你才捨得算計我。」

  沈博時一直都有著極好的涵養，即便再動怒，也都能控制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做到喜怒無色。

  可是當他聽到慕慕說自己不愛她時，他竟然發覺自己心跳不受控的加速著，他非常生氣地朝她大聲說了 一句：「慕慕，你冷靜點！」

  「我冷靜不了，孩子沒了，季燦也沒了……」

  她的眼淚越流越多，哭聲也漸漸放大。

  沈博時扯了兩張放在桌上的紙巾，想幫她擦眼淚，

  可她卻再一次倔強地轉過臉去，背對著他。

  沈博時的手停留在半空中，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的無奈之中。

  門在這時被輕輕地推開了，王敏手裡提著一個保溫桶走了進來。

  很顯然剛才在門外她就聽到他們的爭吵的聲音。

  她將手中的東西放在桌子上，做了沈博時未做成功的事情。

  她拿著紙巾溫柔地幫鄭慕慕擦著淚珠，和藹地對她說：「孩子別哭了，這也算是小月子，哭了傷眼睛，聽敏姨話不哭了。博時哪裡做得不對的，我幫你教訓他。」

  接著，她轉過頭重重地拍了下沈博時的胳膊，嚴厲地又說了一句，「還說會照顧人，你看，這麼漂亮的一雙眼睛哭得都腫了。」

  王敏朝沈博時使了個顏色，暗示他先迴避下。

  沈博時看著她在敏姨的安撫中，漸漸地平息了下來，自嘆了一聲，說：「你先休息下，我晚點再進來。」

  「好孩子多喝幾口吧，雞湯蛋白質含量高，補補身子！」

  王敏坐在病床邊，一小口小口像哄小孩子吃飯一樣地哄著鄭慕慕喝湯。

  在兒時的記憶力，仿佛媽媽都未曾這樣輕聲細語地哄著自己吃飯。

  不是媽媽不溫柔，是自己獨立得太早，知道爸爸媽媽工作辛苦，不能給他們增加負擔。

  心突然又酸了一下，又一下，一滴眼淚又滴了下來，落在湯碗裡。

  「乖了，不哭了，孩子。」王敏自己說著說著，聲音也哽咽了。

  她把湯碗放在桌子上，轉過頭拉著鄭慕慕的手，說：「孩子，你聽敏姨的話，這幾天留在港城，我照顧你好嗎？」

  鄭慕慕抬起頭朝著她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