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宮門口繼位

  朱漆大門頂上，黑色金絲楠木的匾額懸在正中間，往上是宮牆內，上蓋琉璃瓦的重檐屋頂。

  晨光照在上面，蘊出金色的光芒。

  檐下一人，立在那裡。

  只是說了一句：「先皇昨日託夢於本宮了。」

  就叫宮門下的眾人一片譁然，皆是滿臉震驚，全都朝著宮門之上望去。

  

  就連過往的百姓，都停留駐足，這數年難得一見的宮內主子們的真顏。

  那人浴著琉璃瓦上傾下的光，仿若真正的這大梁之主，渾身一片明亮。

  眾人紛紛交頭細語起，剛才這人所說的事情。

  竇柯同蕭禹幾人聞聲，渾身頓僵，心中念道大事不妙。

  侷促無措時，又不見主心骨的蕭崇，只得面色沉重難堪的立在原地，等著最後的定局宣判。

  宮門上之人又道：「先皇走的急，沒同本宮留下隻字片語，昨夜先皇入夢，說是念及本宮近來代理朝政，又是主持他的喪事，苦累不堪。」

  這人聲音鏗鏘頓挫，威嚴中又不失後宮主事的風範，繼續道：「先皇不舍，說這事該由蕭氏的子嗣來做，本宮在夢中便問先皇，這子嗣由其中何人？先皇說，他留有遺詔在他的寢殿裡，裡面都有寫明。」

  宮門之下，眾人聞的大行皇帝入夢之事，皆是悲聲皚皚，就是對皇后的話有疑，也不敢冒頭連同先皇一同質疑。

  其中有人高嘆一聲：「先皇陛下英明，知皇后娘娘賢德，不舍皇后娘娘的辛苦，先皇英明啊！」

  蕭禹等人瞧去，那唏噓感嘆之人正是朝中知事參政羅仲志。

  皇后道：「先皇雖說留有遺詔在寢殿裡，但未細說在寢殿何處？所以這遺詔一事，還需公正嚴明之人去找。」

  徐利川直直地立在那裡，從始至終，頭都是微垂著，心中如擂鼓，更是緊張的厲害了。

  竇柯看著徐利川臉色蒼白，問道：「徐大人這是怎麼了？是守夜累到了嗎？」

  徐利川未作回應，聽到皇后說到這裡，渾身更是細汗沁出，後背一陣陣發涼。

  羅仲志言道：「朝中何職位代表嚴明公正？」

  略頓又言：「大理寺少卿，徐大人應是最為合適。」

  端王蕭璟黨派雖不及信王蕭崇的之多，但是朝中也不缺乏。

  羅仲志一言，挨在羅仲志身旁的幾人皆是附和連連。

  蕭禹竇柯等人皆是一臉怪異的看著徐利川，目光里神色複雜多變。

  有人出來說了，皇后就順勢點了徐利川之名。

  「徐大人，你身為大理寺少卿本該嚴明，又是這蕭家的新駙馬，更是應該公正處事，此事交於你，本宮想，無人異議。」

  皇后將話說到這份上，底下誰再反駁，說一聲不贊同，不是明著說皇后雙目不識人，不會辨認人嗎？

  宮門之下，靜默一片，無人異議！

  徐利川的腳下似乎灌上數斤泥石，沉重難提，他跟在迎他入宮門的宦者後面，走的極慢。

  「駙馬爺，您走快點，皇后娘娘和大臣們都在宮門口等著您呢！」

  蕭禹幾人，回盼，還不見信王蕭崇，心中愈發忐忑不安。

  皇后立於宮門之上，聲聲提起先皇和遺詔，別人不說，但他們不信，哪來什麼先皇入夢，無非就是要宣告遺詔的託詞。

  只是若有遺詔，為何要等到今日在宮門之上，而不是在先皇崩後就直接拿出來立儲。

  其中各種彎彎曲曲的緣由，讓人捉摸不透。

  徐利川去先皇寢殿裡找遺詔，只不過是走個過場，他事先都已經被告知了，出來時當然是雙手托著黃色捲軸。

  翹首以待的眾人，見到象徵皇家御旨的黃色，立馬曲躬下跪，聲聲萬歲。

  竇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本還在為今天晚上要做的事情，浮躁不已。

  現在那黃色的遺詔當真從宮裡捧了出來，心下又是凌亂無序。

  此時，徐利川立於宮門下，皇后不見其動作，冷冷出聲道：「徐大人，可以打開頌告了，莫讓大人們都這樣跪久了。」

  徐利川眼梢一震，手指顫顫巍巍的打開捲軸，那軸上，黑字紅印，尤為顯眼。

  「皇四子蕭璟，人品珍貴，深肖朕躬，必能繼承大統，著繼朕帝位，即大梁新皇。」

  終於，他扯著嗓子一口氣念完。

  眼前，百官朝賀，百姓歡呼。

  夏敦侯跪於群臣之中，推搡著邊上一人，那人是平日最為巴結夏敦侯的朝臣。

  似乎明白了夏敦侯的眼色，但又忌憚皇后和端王的威嚴權勢，委頓餘地，聲音不高但也不低：「先皇遺詔只有徐大人一人見得，無人能窺，尤不知先皇還寫有其他字跡？」

  跪於地上的蕭璟，神色自若，眼裡無甚波瀾。

  顧昭那句——諭旨由誰讀，又由誰看，誰驗證，只要這些人都說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猶在耳畔，蕭璟溫潤平淡說道：「徐大人身為大理寺少卿，又是新駙馬，如有人還不放心，生怕徐大人會看漏字。」

  蕭璟嘴角噙著淡笑，聲音如玉：「那滿朝文武，又由誰，能真正當的起同大理寺一樣的公正嚴明四字，如果這樣由誰看呢？」

  宮門之上，傳來聲音：「不如讓所有的百姓看看，先皇遺詔可有假，又可有徐大人漏缺看少的字。」

  這一句而出，立在徐利川身旁的宦者恭敬的接過遺詔，捧起來到最外層的百姓之間。

  皇帝御筆字跡沒人見過，但百姓之中有認識字的，認得傳國玉璽上的「受命於天，既壽永昌」這八個字。

  便有人道：「是先皇玉璽，不會有假。」

  人群中應聲連連，「是先皇玉璽，端王大義，先皇傳位不會有假，不會有假……」

  百姓越圍越多，對蕭璟繼位的呼聲，不絕於耳。

  皇后立在宮門內，望著這一幕，想起推進這一切事情的那人。

  還好這一切都已想好應對之策，蕭璟得了民心，對於假遺詔一事，更是起了如虎添翼的作用。

  百姓呼聲如此，群臣之中不再有人吭聲。

  這一直以來的奪嫡之事，總算敲下定音，告一段落。

  人群里，王邢身著粗布麻衣，散著幾縷髮絲於臉側，同平日的模樣稍有不同，不仔細看都瞧不出。

  王邢身邊幾人圍著，低聲問道：「王副將，將軍讓我們穿著常服混在人群里，要到什麼時候？你看當官的和百姓們都開始離開了。」

  王邢往身後的街角又瞄了一眼，那裡四下侯著待命的部下，「先不急，一切原地待命，等將軍回來。」

  天微亮時，穆嚴命他們換下軍裝，一律以自己的常服出隊。

  分作幾人一隊，潛在宮門城口四處，只等長號一響。

  王邢領隊，受命於穆嚴，為護端王及皇后安危，隨時見機行事。

  而穆嚴仔細分配後，更是一人冒險去了信王府。

  王邢心中擔憂，「將軍可有找到顧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