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眉心折

  李星儀沒見過馮翊這樣無法無天的人。

  在宮裡的這些日子，碰上都是誰？往大了說便是皇帝、太子都接觸過，有權勢的慕容梟、藍清讓也說過不止一句話。往小了說就是太醫署那些人，無論是何雁遲還是許松意，亦或許是靈鑒，個個都是有教養的人，哪有馮翊這般霸王硬上弓又沒臉沒皮的？

  李星儀躲著他，開口道：「我姓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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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翊本就對她是不是啞巴感覺半信半疑，如今佳人終於肯出聲，只覺得每個字兒都在心尖兒上起舞。

  「知道你姓什麼了。」馮翊又來扯她手，「你叫什麼呢？」

  李星儀見他面色似有緩和，不等他碰到自己的手，趁他不備，掀起被子整兒地蒙住了馮翊的頭。

  見馮翊被罩住之後，她一把又將他推下床榻。

  馮翊眼前一黑，緊接著一陣兒天旋地轉後便摔到地上。

  知道又上了這丫頭的當，馮翊氣急敗壞，掀了棉被後再去尋李星儀，恰巧看到她剛出了門。

  馮翊想起她不會水，眼下他們又是在船上，她就算逃也逃不到哪兒去，便慢慢走出這間房，從相鄰的房間開始一間一間地找。

  李星儀跑出來後，見自己正在一艘船上，不少歌姬舞姬正站在船甲板上給剛剛被打撈上岸的人送棉衣熱水。

  這兩艘船離落水處最近，倒也救上來幾位女眷。

  李星儀回頭看自己剛剛待的那間房，見房門被人從裡面打開，知道是馮翊出來了，一個閃身便擠進這些女子中。

  歌舞姬們穿著鮮艷，李星儀在裡頭絲毫不起眼。馮翊心裡也只想著李星儀會躲到船尾，一時沒來這邊瞧。

  李星儀躲閃間被一隻溫暖的手捉住。

  她心底一震，以為是馮翊去而復返，然而一抬頭卻瞥見一張略有些熟悉的面孔。

  原是一位抱琴的姑娘。

  李星儀又看了她兩眼，這才記起來是誰——她是那日自己跟著何雁遲許松意二人混出宮時，同何雁遲分別的那位離鸞姑娘。

  「你也跟著掉下來了？」離鸞問，「你怎麼在這兒…你…」

  她一低頭便看到李星儀濕漉漉的衣裳和發間釵環，一瞧便不是尋常女子穿用得起的。

  「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第一眼瞧見你的時候就在想，那樣的眼神怎麼可能是婢女呢？」離鸞說著便將自己赤紅的外袍褪下給李星儀蓋上，又從懷中取了張帕子來為她擦拭臉頰邊的水漬，「能來這兒的人非富即貴，你不是尋常人家的姑娘。可惜今日出了這樣的事兒，難為你了…你是哪家的人？我問問船夫能不能先將你送上岸…」

  離鸞剛說罷，突然想起何雁遲和許松意二人提及過眼前的這位是個啞巴。

  她覺得冒犯，正要道歉，卻聽李星儀道：「我的確想下船…有人正在尋我，我不想被他找到。」

  離鸞驚訝地看著她，正疑惑她為什麼扮婢女扮啞巴，但轉念一想興許這就是貴女們的樂趣，便也沒有深究。

  「想下船容易，我將你送去對面唱戲的那艘船。」離鸞道，「請跟我來。」

  李星儀偏頭掃了船尾一眼，見馮翊正大步朝她們這邊走來。

  她低下頭趕緊跟上了離鸞。

  兩艘船之間搭了個木板，李星儀踩上去後，腳底便是碧綠的湖水。

  船在水面上總隨波而晃，李星儀走到木板中間時，一道道水波盪來，人便在上面一晃一晃的。

  接二連三地落水，李星儀可真是怕了水了，趕緊提了裙子走過去。

  馮翊尋了整條船都未見著她，便來了歌舞姬們這處，也看見了李星儀。可因李星儀身上披著的是離鸞的外袍，馮翊也只覺得身形有些相似，未追過來，徑直去別處找了。

  李星儀眼見著木板被撤去，馮翊的身影也漸漸消失，心底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只可惜是被這小魔頭救上來，常言道因果因果，他救自己結了善因，不知道日後自己要拿什麼果去償他——哪怕當牛做馬呢，只要不是以身相許便好。

  離鸞帶著李星儀上了另一艘船，這艘船上的人見了李星儀後紛紛低下頭去——女眷落水傳出去總是不好，盯著人瞧更是失禮。

  離鸞同船夫說了一聲，那船夫沒有多問，知道是落水的人之後立馬開船要將人送上岸邊。

  離鸞又過來同李星儀站在一處，先是問她有沒有哪裡不適，又問她家人僕婦在不在此地，李星儀都一一說了。

  最後，離鸞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李星儀想了想後問：「你是不是想問何雁遲他們如何了？」

  「就是問問罷了，我沒有別的意思…」離鸞尷尬地笑了笑，「我之後可能就要回家了，在這之前想知道他這段日子過得好不好…畢竟以後可能就見不到了。」

  李星儀想起許醫丞常誇讚何雁遲的事兒，料想他們太醫署考核對他而言應當不是難題——年紀輕輕若是能當上醫丞，何雁遲這輩子可以說光宗耀祖了。

  她斟酌了一下後道：「府上大人器重他，不久後他便能升上去了。日後開府建宅不是難事。」

  離鸞眉目舒展，打心眼兒里為了何雁遲開心。

  李星儀問：「你要回家，不用我幫忙帶句話給他嗎？」

  「我得回去了，等回去後便不再同這兒的人來往了。」離鸞半垂下頭，悶聲道，「我一直在攢錢…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本來我這樣的半吊|子不該來，可是這兒彈琴的少了個人，仗著人多好糊弄便將我拉來了。我想著拒絕的，可他們給的實在是太多了…不瞞你說，我想贖身回家，以後也要過日子，離不了錢。窮人活在世上的難處不是你們這樣的大小姐能明白了，我們呀恨不得一株錢都掰成兩半花呢…」

  李星儀動了動發白的嘴唇，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

  她拿著離鸞給的帕子又擦了擦額角，最後摺疊好了打算還她，卻無意間瞧見帕子的一角繡著歪歪扭扭的兩個字。

  「這是…」李星儀驚訝地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