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李玉鏡

  皇后只覺得平日裡不像的姐妹倆此時倒像了——便是那股奮不顧身的狠勁兒。

  慕容梟親自打了水來一起救火。

  「但願玉鏡姐妹和她腹中孩子無恙。」皇后祈求道。

  蕭琰無力地垂首，不知如何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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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命禁軍鬆開了他，他卻從地上騰地一下彈起，再要往寢殿裡沖。

  「啪！」皇后抬手甩了太子一個巴掌。

  蕭琰怔在當場——這是自出世以來母親第一次打他。

  「你能不能清醒一點？！」皇后怒道，「你當你母后是傻的，不知道你們夫妻之間那點兒事？」

  蕭琰嘴唇蒼白，喃喃道：「母后…我…」

  「這些年你與玉鏡如何，你當母后老眼昏花看不到？」皇后怒極反笑，「一個在式乾殿，一個在宮裡，東宮早傳開了，說太子始亂終棄！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儘量對玉鏡好些。有了孩子之後，我以為你們慢慢能冰釋前嫌，沒想到今日卻鬧出這樣大的事。無垢，母后今日也同你說一件事，你聽仔細了！」

  蕭琰抬頭望著母親。

  「當年你遇刺從京外西南木岩嶺上跌落，的確是有位女子一直在照料你。可你在山下也只有三日，回京卻用了足足半月。」皇后用護甲點著蕭琰前胸，憤憤道，「你有沒有想過，你是如何回京的？」

  蕭琰怔怔地搖頭。

  「你當然不知道！因那女子見你救不活，便拋去木岩嶺外二里的一處亂葬崗，是玉鏡將你撿回來！」皇后道，「那時你幾乎沒了氣，她將自己馬車拆燒給你取暖，拿了全部家當為你診治。她不知你是誰，卻唯恐你被耽誤病情，向農戶乞了一張棉被一張草蓆，冰天雪地里自己一個人將你拖拽三十里進了京…無垢，她對你真心實意，這些年你又是如何待她的？」

  蕭琰震在原地。

  他想起自己遇刺時跌落山下，渾身重傷之餘有名女子救了他。她替他包紮傷口，詢問他是誰，為何會跌落此處。

  當時他重傷瀕死，心道即便眼前是人是刺客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不妨賭一把，便告知那女子自己的身份。

  那女子便細心照料了他三日，直到第三日午夜他起了高熱，然後便失去了知覺。

  再次醒來時卻已經在宮中，身上的傷也好了不少，最重要的是眼睛能視物。

  那時李玉鏡便坐在他榻前，盯著窗外的雪發呆。

  從此之後，養傷、迎娶李玉鏡，一切變得順理成章。

  他一直以為李玉鏡便是當初那名救下他的女子，直到大婚當日他二人坦誠面對彼此時，李玉鏡無意中透露過自己並不曾上過木岩嶺。

  自此蕭琰便認為，李玉鏡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或許他能從聲音上分辨出二人的不同，但不知為何，他終究狠不下心去廢了李玉鏡。於是便搬離東宮，卻命李玉鏡留下。

  他給她太子妃的頭銜，卻從不看重她。

  孩子這件事，本是一時衝動。蕭琰不停地勸說自己，哪怕有了孩子，日後也不會再看李玉鏡一眼。

  可皇后下令讓太子妃進式乾殿，二人這才不得不常常相見。

  待他剛剛發現李玉鏡也沒有他想像的那麼不堪後，她卻從別苑調了人手進宮。本來想要同她商議和好，如此一來關係又重新降到冰點。

  還好李星儀識趣，他借力打力將李玉鏡調來的人送走一半。剩下那倆也好說，日後找機會趕走便是。

  只是…他直到今日才知道，救自己的人雖然不是李玉鏡，但她好像做了更多。

  蕭琰依然覺得不敢置信。

  「這些…玉鏡從未同我說過…」蕭琰面色發白，顫著嘴唇問，「母后是如何知道的？」

  皇后指了指他身後的慕容梟。

  慕容梟正看著寢殿的方向，冷不防見皇后點他，忙上前行禮道：「確有此事。臣一直負責宮中及京城防衛，當日太子妃進京時已磨破一雙鞋，是臣手下禁衛來報，臣親自見到的。只是…」慕容梟的眼珠向蕭琰的方向轉了轉，不再言語。

  蕭琰自然知道他想說什麼。

  慕容梟同老三蕭瑧交好，自己同老三不和，因此他絕對不會在自己跟前說這些，因為自己一定不會信。

  只是現在知道，好像太遲了…

  他再看寢殿的方向，恰好一塊碎石崩裂，堪堪彈到他跟前，生生將青石板彈出一個小坑來。

  在場人的臉色均是一變。

  慕容梟對皇后和太子道：「此地危險，請娘娘和殿下離開，臣定竭力救出太子妃與二小姐。」

  蕭琰正欲拒絕，皇后卻青著臉對他道：「母后從此再不管你，只是你須得想想你如今的身份！」說罷便轉身而去。

  蕭琰默了一瞬，靜靜地走到式乾殿外，心中無限懊悔，企盼著李玉鏡千萬不要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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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星儀進了寢殿後才發現裡面比她想像中的嚴重得多。

  寢殿內濃煙滾滾，熱浪撲面而來，讓她連呼吸都有些困難，更不要說尋找李玉鏡。

  她捂著口鼻摸索入內，望著越來越大的火勢，內心無比焦急。

  李星儀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樣急——她在心底對自己說，著急是因為李玉鏡同她是表面上的姐妹，二人是一體的，若是沒了李玉鏡，她自己不好在宮中行事。

  然而眼前煙霧已經讓她瞧不清楚寢殿的原本模樣，甚至險些撞到抱柱上。

  李星儀心一橫，下定了決心。

  「姐姐！」她開口喚道，「姐姐！你在哪？！」

  如此這般喚了幾聲後，便聽到角落有個微弱的聲音傳來。

  「…星儀？」

  李星儀循聲而去，見李玉鏡正蜷在床榻邊的角落，潮紅的面上一臉灰敗。

  「快走！」李星儀拽著她的胳膊往外拉。

  李玉鏡的懷中掉了個針線筐，裡頭儘是些給小孩做的鞋襪。

  「是她，她來了…」李玉鏡並沒有注意到這啞巴妹妹為居然能開口說話，只含淚道，「星儀，我什麼都沒有了…」

  李星儀知道那個「她」是誰，然而如今只覺得空氣中滿是菸灰，吸進去十分難受。

  李星儀嗆得難受，卻還是高聲道：「從頭到尾都只有你，沒有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