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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秋月白

2024-08-31 22:12:04 作者: 阿長

  荻花抱著雙膝,將伏在膝蓋上的頭抬了起來。

  西閣的鎏金鏤牡丹宮燈下綴了三寸來長的穗子,照得荻花圓潤的臉上儘是淚水。

  她有些無措,擦了擦面上的淚哽咽道:「我沒…沒想偷看二小姐…」

  初盈見她落淚,不禁一怔,以為自己哪裡欺負了她——這還沒敲打呢她就哭成個包子,若給她小鞋穿,你猜她會不會尋死?

  「我就是問問,你哭什麼!」初盈將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放了下來,悻悻地道,「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欺負了你…」

  而荻花卻想的是白日裡見過的那位李二小姐的面容,怎麼看怎麼都是她在別苑時的好友李星儀。

  名字、相貌一模一樣,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湊巧的事?!可自己去同她相認,她卻好似不認識自己的了一般!

  所有人都說,她是太子妃遠在趙郡的妹妹,還是個啞巴。李老夫人帶著這位李二小姐進京尋親,且太子妃殿下自小便同這胞妹交好,荻花這才信了——她所認識的李星儀不是從趙郡來的,家人都死了,孑然一身上京,吃了不少的苦,更不是個啞巴!

  荻花想起在東宮別苑時唯一的朋友也是自徐州而來,也叫星儀——她記得清清楚楚,因為自己和青瓷、文姝等人都是沒有姓氏的。唯星儀有名有姓,令她們好生羨慕。星儀不愛說話,卻不是個啞巴,她沉靜善良,心思又細,明里暗裡不知道幫了自己多少回。

  「看見李二小姐…就讓我想起一個朋友…」荻花輕輕地啜泣,「所以我才偷偷地瞧她…」

  

  「二小姐是皇后的貴客,可不能怠慢了她。」初盈打著哈欠道,「也不知道你們別苑裡是怎麼教規矩的,連自己的眼睛都管不住,是如何進來的?」

  荻花吸了吸鼻子,答:「太子妃殿下從東宮搬到式乾殿,呂奚官說人手不夠,想挑幾個利索的帶走…我就是這樣進來的…」

  「你連規矩都未學好,怎麼就得了你們奚官的青眼?」初盈顯然不信,「就你一個人嗎?要不然東宮別苑可真是太不濟了…」

  「不止有我,還有我那個朋友…」荻花搖了搖頭,怯怯地道,「只是她那一日突然不見了。」

  「不見了?」早在一旁仔細傾聽的緋煙歪了歪腦袋,「怎麼不見了?這麼大個人還能丟了不成?」

  荻花想起來就覺得難受——上午還好好的一個人,下午出去一趟後便沒再回來過了。

  「我那好友說,進了宮看似風光,可打點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她要將兩年來攢的細軟換成現錢,這樣也好方便帶進宮。」荻花說著說著又開始抹淚,「她下午出去時還說回來給我帶些好吃的,可這一走…直到第二天也沒見影兒…」

  初盈和緋煙倒吸了一口氣。

  「丟了人是多大的事!」緋煙問,「那你們奚官竟沒去找麼?」

  「宵禁時她還未回來,我便去同呂奚官講了。」荻花的眼淚簌簌往下掉,「可呂奚官說,我那好友本是京郊來的流民,根本就查不到戶籍的,本來瞧著模樣不錯,又餓得脫了形,一路吃樹根草皮才進了京。呂奚官覺得她可憐,當初才讓她進了別苑做粗使宮婢,既然不願意進式乾殿伺候太子妃,就當她從未來過就是…」

  荻花的話讓二人唏噓不已。

  「太子在魏宮,東宮離得遠便成了擺設,別苑更是無人問津的地兒,怪不得一個宮婢都可以隨意進出。」初盈嘆息道,「我說句話,興許會惹你不痛快——女子本弱,她既相貌不錯,又孤身攜了不少細軟,難說不遭人眼。她答應你回來,不像是溜走的,倒像是被人迫害。一日不來,幾日不來,怕是凶多吉少…小荻,你要節哀。」

  荻花「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初盈說得不假,只是荻花自己一直不願意面對罷了。

  緋煙給荻花遞了條帕子,又問:「少了個人,太子妃殿下這邊又是如何交代的?」

  「原本呂奚官挑了四個人出來,除了一位是隔壁院子的之外,我與那同二小姐相似的好友也在內,此外還有同住的一位叫『文姝』的姑娘。」荻花擦乾淚又道,「可文姝身上常備艾草香囊,呂奚官擔心對太子妃不利,便說不讓她去了,後來才換上了青瓷…」

  夜涼如水,而李星儀的身形立在宮燈後的陰影內,同黑暗融為一體。

  這麼說來,不是青瓷。

  起初呂奚官點了四個人入式乾殿,分別是她、荻花、文姝和另一位不熟悉的宮人。她被謀害後,那三人和青瓷入了宮。

  可青瓷入宮卻是另有原因——呂奚官擔心文姝身上的艾草味道會傷害到太子妃腹中的孩子,便將文姝換成青瓷。而她則在午後出了別苑,直至次日一早都未見人影,呂奚官不得已,這才將文姝又找了回來。

  青瓷應是不知呂奚官的安排,誤以為是因自己的消失才騰出了入宮的位置——說青瓷無辜,倒也並非全是如此。

  人皆有貪念,翻身的機會就在眼前,誰願意放手呢?

  李星儀在心底嘆氣。

  她正要離開時,又聽初盈問:「太子妃殿下既有孕,為何呂奚官還要讓文姝入宮呢?」

  「雖說文姝身上常戴艾草香囊,可她是會些醫術的。」荻花想了想答道,「文姝自入了別苑以來便想進宮,這次不知求了呂奚官多久、給了多少的好處才又得了這次機會。呂奚官見她將那些香囊全扔了,又考慮到太子妃身邊多個醫女侍奉倒也有備無患,這才允她入了宮的…」

  李星儀停下了腳步。

  文姝早就在她入別苑前便來了元京。她爹生前是鈴醫,傳授了她不少方子,平時大家有個頭疼腦熱又不捨得去醫館的,也常來問文姝討些草藥兌了喝,效果都不錯。

  聯想到白日裡趙老所問一事,李星儀的心中騰起一個可能。

  一直以來想要入宮的那個人,會不會就是文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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