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愛情算個屁
2024-09-03 16:50:47
作者: 花愁
歸緣寺的早課,因為夏芹的祈禱,暫時挪到了偏殿。
梵音裊裊,香火繚繞,主持大師走上前,雙手合十沖夏芹垂首念了聲阿彌陀佛。
「生死事大,世人皆難免。施主所求福田,想必佛祖也已經聽到。你的真心,佛祖自然看得到。
老衲斗膽,勸施主一句。這世間,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各人有各人的福報。生死皆有命運,佛法自在天理。還望施主能懂得其中的道理,寬心度日,等待善果降臨那一日。」
佛言佛語,充滿了辯證的哲理,夏芹現在腦子亂糟糟的,根本聽不懂其中的意思。
她兩眼怯怯地望著主持,顫巍巍問道:「主持大師,您說我兒子蘇羽,他能醒過來嗎?」
老和尚又不是醫生,又怎麼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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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就算是醫生,也不敢保證百分百能夠醒過來呀。
寒溪想上前勸一勸,被宴辭青拉住胳膊攔住了。他手指壓在唇上,噓了一聲,讓寒溪別著急,再看一看。
「我兒子才二十七歲,他從沒有做過壞事。他那麼聰明,那麼善良,前陣子剛剛交了女朋友,兩個人蜜裡調油,馬上就要結婚了。那個該死的車禍,怎麼能落在他身上啊。要死,也該是我去死。」
夏芹一天水米未進了,聲音無力低啞,像是一把腐朽枯敗的老琴,聲音晦澀,聽的人不禁心驚。
她表情悲傷淒涼,緊握的拳頭,一下一下捶著自己的胸口。
不甘、懊惱,既抱怨命運的不公,又對這意外降臨的傷痛無力反抗。
主持大師嘆了口氣,溫言勸道:「施主莫過憂慮,且耐心再等上幾日。生生死死,緣來緣盡,皆是命數。既是沒種惡因,自然會得善果。菩薩會保佑眾生的。」
老和尚雙手合十,退後兩步,微微哈了哈腰,念了聲阿彌陀佛。
夏芹還想再說什麼,空張了張嘴,好像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既然問佛,必然要誠心虔誠。她大禮叩謝,緩緩起身。
年歲大了,跪得久了,還沒站起來,她只覺得兩眼一黑,天旋地轉,站也站不住了。
夏芹扶著腦袋,搖晃了好幾下,眼看要一頭栽倒在地上。
守在她身後不遠處的寒溪和宴辭青,兩個人迅速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了她。
「夏媽媽,您怎麼了?」寒溪緊張地問。
「大概是跪太久,低血糖犯了,坐下來吃點東西,休息一會兒就會好。」
寒溪有低血糖的毛病,剛才上山之前,宴辭青特意裝了幾塊巧克力。
長途跋涉,巧克力已經有些融化,失去了原先稜角分明的形狀。
可此時此刻,根本管不了那麼多,宴辭青掏出一塊,剝開包裝,把救命的糖果塞進了夏芹嘴裡。
片刻之後,果然好了很多。
主持師父喚來了一個小和尚,讓他帶路,引著寒溪他們去齋堂用飯。
告別主持,寒溪和宴辭青扶著夏芹,三個人往外走。
「寒溪,宴先生,你們怎麼過來了?」夏芹虛弱地問。
「我們擔心您,怕您出意外,一路跟過來的。」
寒溪輕描淡寫地說道。
昨天一整天,沒頭蒼蠅一樣瘋狂找人,晚上頂著星月,馬不停蹄趕了一夜山路。這些焦急、委屈和艱難,寒溪一字未提。
夏芹愛子的一片苦心,她能夠體會了解。
最初第一次聽到小谷生病的消息時,她也曾茫然無助,不知道該怎麼辦,不知道該往哪裡走,茫茫天地間,找不到一個可以依靠的人。
因為自己曾經淋過雨,便不捨得苛責跟自己一樣,同樣還在風雨中掙扎的人。
那份煎熬和磨難,沒有經歷過,誰都難以體會其中的艱難。
明知道這是迷信,不見得有用,可如果什麼都不做,任憑精神像荒原一樣,空白、荒涼、寸草不生,人是會瘋掉的。
這些看似沒有用處的舉動,給黑暗中的媽媽,帶去了光明。
夏芹沒有錯。
寒溪抬手在她額頭的血痂上輕輕擦了一下,鮮血已經凝結,傷口泛著青紫,看起來觸目驚心。
夏芹羞赧地低下頭,苦笑著道:「我沒錢,也沒本事,空有一顆心,卻幫不上什麼忙。我只能求人救他。可這樣的事兒,醫生能想到的法子也都用了,別人再幫不上半點。想來想去,也只有菩薩有本事幫他了。」
寒溪手上用力,抱緊了夏芹的胳膊,低聲安慰道:「您的誠心,佛祖一定聽到了。他們會保佑羽哥的,一定會保佑羽哥順利醒過來的。您就放心吧。」
「希望會吧。」夏芹喃喃低下頭。大概連她自己都沒信心。
「會的,一定會的。」
寒溪堅定地說道。
.
病房裡,張家三口人,一個比一個面色沉重。
「趁著還沒結婚,早點斷了。將來呀,對誰都好。」張媽媽苦口婆心勸閨女。
「媽,您這是什麼話,蘇羽他還沒醒,您怎麼能說出讓我們分手的話呢。」
張瑞彤皺著眉,氣得臉色發白。
「就是因為他沒醒過來,媽才勸你呀。他傷得那麼重,我打聽過了,就算能醒過來,也會留下後遺症的。
萬一他癱瘓了,一輩子不能動。又或者萬一他成植物人了,你說你後半輩子怎麼辦?
我跟你爸這麼勸你,也是為了你好。我們就你這一個閨女,還能害你嗎?我們不光不能害你,還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往火坑裡跳。」
張媽媽沖張爸爸使個眼色,讓他也勸幾句。
「呃,對,你媽說得沒錯。」張爸爸粗門大嗓開了口,「你也不小了,有些事兒也該能看透。愛情不當飯吃,最忌諱意氣用事。古往今來,不能父母話的那些人,哪個不是吃苦了一輩子。」
張瑞彤不服氣,咬著牙抬槓,「您說說,都有誰?」
「多了去了,往遠了說,祝英台算不算?挖野菜的王寶釧,算不算?」張爸爸掰著手指頭數著,「我跟你媽也不是封建老頑固,講究門當戶對,看重對方家的權勢。我們要求挺簡單的,起碼對方得有一個健康的身體吧。這不算過分吧?」
張爸爸沖張媽媽眨了眨眼,話頭交換到她那邊。
張媽媽接過去,說道:「對的,人這一輩子,最怕意氣用事。說什麼愛情最偉大,決不能辜負。我告訴你,沒有健康的身體,愛情算個屁呀。
蘇羽這次不死也殘,我們不能眼看著你在這條錯誤的路上越走越遠。你聽我們的話,早斷早好,咱們再找個健康的小伙子,結婚生孩子,一點都不晚。」
張媽媽抬手,在張瑞彤頭上摸了摸,輕聲哄著自家閨女。
倔強的閨女偏頭躲開,憤恨堅決:「我不斷。你們誰勸我也沒用。剛出事沒兩天,就讓我就拋棄他,我還算是人嘛。我堅信他能醒過來,也不會留後遺症。就算是留了後遺症,我養他一輩子。」
「你……」
張媽媽氣得張口結舌,結巴了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來,「你是不是傻,你養他一輩子?咱們老張家又沒欠他的,憑什麼養他一輩子?」
「就憑出車禍千鈞一髮那一刻,蘇羽他推了我一把,要不我也不可能只是輕傷。」
張瑞彤胸脯氣鼓鼓的,神情憤恨,眼裡亮晶晶閃著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