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如墜冰窟
2024-09-03 16:50:19
作者: 花愁
一陣巨大的聲響過後,汽車翻轉著打了幾個滾,在固若金湯的隧道牆壁前停下。
世界好像突然安靜了。
巨大的靜謐之後,慢慢的,心跳聲一點一點恢復,耳朵里嗡嗡作響。
張瑞彤用盡全力掀了掀眼皮,一股又熱又黏的液體,順著額頭流下來,把左眼皮又給壓了下去。
她閉了閉眼。
仿佛過去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她拼盡全力再次睜開眼睛。
眯著右眼往外看,車外晃動著數個奔跑的身影,還有人用力拍打著車門。
她艱難轉頭看過去,只能看到那人嘴巴開合,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混沌的大腦,如鴻蒙天地初開,遊絲一樣的意識,緩慢在腦海里閃現。
蘇羽微笑的側顏;兩人商量好去吃快餐;漫長而看不到頭的隧道;還有迎面而來的強光……
……是車禍!
她突然意識恢復,四周的噪音如開閘的潮水一般,一股腦湧入腦海里。
聲音、觸覺……感官全部恢復。
拍打車門的聲音,焦急地呼喚聲,偶爾想起的鳴笛聲,還有不知名的機械爆掉的啪啪聲……
吵得她腦袋有點疼。
她拉著車把手,想要推開車門,可身體好像不是自己的,根本不受控制。或者說,她身上的力氣,像是被人抽走了,只剩下一個乾涸無力的軀殼。
突然,一個念頭在腦海里一閃而過。
蘇羽呢?
碰撞發生的瞬間,他用力推了自己一把,幾乎是同時,他所在的那邊撞上了那輛高大的貨車。
張瑞彤突然覺得車廂里沒了氧氣,呼吸困難起來。
她艱難轉身看向駕駛位。
彈出的氣囊破掉了,蘇羽綿軟趴在方向盤上。
「蘇羽,蘇羽……」
張瑞彤嘶啞著嗓子,用力喊了兩聲。
他像是沒聽見,一動也不動。如墨一般的髮絲下,有血流了出來,順著太陽穴一路往下,划過他消瘦的臉頰,匯集在下巴處,一滴又一滴,落在他純白的襯衣上。
像是雪地里落了梅花,冰冷、慘然。
張瑞彤忍不住哭了出來,她掙扎著想要去拉蘇羽,可身體像是被車輪碾過,稍微動一動,就會破碎般疼痛。
有人破開車窗把手伸了進來,救護車的聲音越來越近,好心人不顧危險,想要把她救出去。
她不舍地回頭看了眼,用盡全力大喊一聲,「蘇羽……你不能死啊」。
大概情緒太過激動,話還沒說完,眩暈再次襲來,張瑞彤又暈了過去。
等她再醒過來的時候,是在被醫護人員推著的擔架車,兩人一前一後正在把她往急救車上抬。
她掙扎著,虛弱著,喊著蘇羽的名字。
不甘心地用盡全力回頭看了一眼,蘇羽趴在破敗不堪的汽車裡,依舊一動不動。
破掉的前擋風玻璃上,斑斑血跡,觸目驚心。
專業的救援人員已經趕到,正在組織力量破窗救蘇羽。
淚滴順著眼角滾滾而下,心口像是被利器剜去了一角,疼得張瑞彤渾身直冒冷汗。
「聽得到我說話嗎?」有醫護人員在她耳朵邊詢問。
張瑞彤含糊地嗯了一聲。
「家屬電話號碼記得嗎?你們兩個傷得都挺重,送到醫院需要馬上手術,最好現在通知家屬趕過來。」
張瑞彤閉了閉眼,脫口而出念出一串號碼。
「這位是……」
「我爸爸。」
醫護人員馬上撥通了電話,張瑞彤靜靜聽著醫護人員跟爸爸的對話。
通話結束,她淡淡又念出一個號碼。
「這位是……」
「朋友,她叫寒溪,你告訴她……蘇羽出車禍了……」
話沒說完,眼淚忍不住滾滾而下。
.
寒溪接到電話的時候,剛準備吃完飯,一聽說蘇羽和張瑞彤出了車禍,慌得連拖鞋都沒顧得上換,就衝出了家門。
拖鞋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發出啪嗒啪嗒的響聲。
寒溪拉住一個護士問路,護士給了指了手術室的樓層和方向,寒溪大步流星往電梯跑去。
宴辭青小跑著跟了上去,手裡拿著她的背包和針織開衫。
醫院的冷氣開的足,即便是在夏日,依舊冷得讓人寒毛直豎。
也許跟季節和氣溫都沒關係,全在於病人和家屬的心情。
這是決定生死的地方。
哪怕是三伏天氣,在鬼門關前走上一圈,也會覺得冷吧。
寒溪踉踉蹌蹌趕到手術室門口的時候,門口站著一位警察,還有一對中年夫妻。
中年夫妻互相扶攜著,兩人泫然欲泣,悲傷寂靜地望著手術室那扇冰冷的鐵門。
儘管以前沒見過,寒溪已經猜出對方的身份,肯定是張瑞彤的父母無疑。
她顧不上寒暄,一下子撲上前,焦急地抓住了警察的胳膊,急切地詢問道:「警察同志,出車禍的是我朋友,他們叫蘇羽和張瑞彤,我想請問,他們怎麼樣了?」
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因為怕,她渾身顫抖,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警察安慰她別太著急,「兩人傷勢很重,正在做手術。這位是張瑞彤的父母,情況我剛剛已經給他們介紹過了。女孩子傷勢稍輕一點,目前來說沒有生命危險,現在正在進行接骨手術。」
「那蘇羽呢?他有生命危險嗎?」寒溪往日的矜持蕩然無存,用力晃著警察的胳膊。
警察禮貌地輕輕拂開她的手,說道:「男生傷勢很重,現在情況不好說,對了,你是他的朋友,能幫忙通知他的父母?」
「通知父母?」寒溪喃喃重複,一顆心如墜冰窟,連呼吸都忘了,「是不是,他……」
「以防萬一,請儘快讓他的直系親屬趕過來。」警察同志含蓄地說完,手機響了起來,他點點頭,退到一旁接電話去了。
寒溪呆呆站在原地,一時驚慌害怕又無措,大腦里一片空白,已經忘了接下來該做什麼。
冷,出奇得冷,仿佛被丟入了天寒地凍的極地世界,四肢百骸,還有腦子,統統被凍住了一般。
「寒溪……」
宴辭青的聲音輕輕地傳來。
她僵硬地轉身,抬眼便看到他站在自己身後。
「羽哥他,他不會……」
話沒說完,寒溪忍不住,眼淚已經噼里啪啦往下掉了。
「不會的,救治很及時,現在醫學也很發達。」宴辭青一邊安慰她,一邊把手裡的針織開衫幫她披在身上,胳膊一收,把人擁進了懷裡。
「可是,警察說……」她抽抽噎噎,語不成句。
「人家只是說萬一,畢竟治療方案,怎麼手術,選擇用什麼藥,都得跟家屬商量,別人都沒有決定的權利。咱們還是快點通知夏院長吧。」
寒溪哦了聲,接過宴辭青遞上來的手機。屏幕解鎖,調出電話本,翻找出夏芹的聯繫方式。
手指懸在空中,微微發抖,好一會兒都沒有落下。
「還是我來吧。」
宴辭青接過手機,撥通了電話,數秒等待後,電話被接通。
「夏院長您好,我是宴辭青……跟您說一個消息,您千萬別著急……蘇羽他出了車禍,正在醫院搶救,請您儘快過來一趟吧……沒有生命危險,您不要著急,只是有些治療決定需要您來做,對,我們在醫院等您,好的,您路上注意安全。」
掛了電話,宴辭青退出屏幕,把手機遞到了寒溪手上。
「要通知唐小靈和老丁嗎?」
他擁著寒溪在長椅前坐下。
「哦,小靈,她……她懷著孕,受不了刺激,要不……」
寒溪有些猶豫。
「你別擔心,我跟老丁說一聲吧,來不來讓他根據情況判斷。」
緊要關頭,應該男人挺身而出擔著,不能把重擔壓在兩個女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