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社牛和社恐
2024-09-03 16:50:13
作者: 花愁
「什麼事兒呀?」
常奶奶看似不經意地問,實則手腳略顯緊張起來。
不等寒溪開口,老人家搶先說道:「咱們提前說好了,我可不搬出來跟你們一起住啊。」
提前預判了寒溪接下來的話,讓這個已經當媽的人,露出了些許急躁。
寒溪皺眉,聲音也拔高了兩度,「您一個人住在老院子裡,那房子年久失修,夏天潮濕冬天陰冷,多受罪啊。」
「住慣了就不覺得冷,反倒覺得冬暖夏涼,挺適合我這把老骨頭的。」
常奶奶堅持。
「您現在……」寒溪斟酌了詞句,沒好意思太過直白,「萬一出點什麼事兒,身邊也沒個人,多危險呀。您搬過來跟我們一起住,一則我們倆工作忙,您幫忙照看下倆孩子;二則我們跟您作伴,也不至於讓您覺得無聊。」
寒溪長篇大論,在常奶奶那邊絲毫不起作用。
老太太固執道:「我不覺得無聊,天氣好就出攤,掙不掙錢沒關係,跟老街坊坐一起磨牙嘮嗑,曬曬太陽。天氣不好就在家窩著,我老太太可沒你想的那麼慘。」
寒溪喘著粗氣望著常奶奶,無計可施,急得想哭。
「丫頭,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你甭惦記我,我老婆子身子骨硬朗,還能撐幾年呢。」
頂多再撐三年半,青禾就出獄了,老太太這輩子也算沒什麼遺憾了。
常奶奶轉頭安慰寒溪,「你們小兩口好好的,擰成一股繩過日子,比什麼都強。」
最後一句話,暴露了老人家的擔憂。
不是不想跟寒溪一起生活,而是不願打擾他們的生活。
宴辭青和寒溪,兩人之間有真愛,可以破除舊日隔閡,重新接納對方。
可是,那小伙子對寒溪寬容,對別人可沒那麼好。
宴家和常家有仇,隔著人命的仇恨。
宴同盛當初法庭當場暴斃,不可否認,是因為常青禾當庭舉證,把昔日舊案坐實,才致使他走到那一步的。
那小子看在寒溪的面子上,對老太太客客氣氣,也僅限於表面。
如果搬到一起,同住一個屋檐下,萬一引發矛盾,不是害了寒溪嘛。
常奶奶在心裡告訴自己,堅決不能去,不能給那姑娘再添麻煩了。
老太太扭頭看一眼粉雕玉琢,機靈可愛的兩個孩子,微微嘆了口氣。
沉默了好半天的宴辭青,淡淡開了口,「如果常奶奶捨不得老房子,不如我們請個保姆照顧您的起居。您放心,保姆的工資和用度,我們負責,這樣大家都放心些。」
這是個折中的辦法,也是個無奈之中的辦法。
可是常奶奶還是搖頭,「老太太我操勞一輩子,一直是勞動人民,臨了臨了,土埋半截的時候去當資本家剝削人,這可不行。等到時候我死了,到那邊見到我家老頭子,我可沒法交代呀。」
理由讓人哭笑不得,年輕人接受的是純粹的唯物主義,才不信鬼啊神啊的那一套。
可老太太說的有鼻子有眼,臉上的堅持,簡直跟準備慷慨赴義的英雄似的。
寒溪跟宴辭青互看一眼,雙雙嘆了口氣,真是拿這個老太太沒轍。
.
常青禾沒料到寒溪會帶著孩子一起過來看他,驚訝得有些語無倫次。
「雙胞胎嗎?男孩子叫什麼?哦……剛才說過,叫小釜。女孩子呢?」他笑容討好,聲音顫抖地問。
小谷有些怕,抱著寒溪的大腿,使勁往後縮。
「常姥爺,我妹妹叫小谷,我叫小釜。我媽媽以前跟我們提起過您。」
小釜不怕生,不停往前擠,踮著腳用手扒著窗口,努力露出半張小臉。
常青禾想要伸手摸一摸他,無奈被玻璃擋著,只能把掌心貼在玻璃上。
小釜社牛,一點不怕生,手腳並用爬到椅子上,伸手隔著玻璃跟常青禾擊掌。
常青禾笑了起來。
寒溪抱起來小谷湊了上去,想讓她也跟常青禾親近親近。
「小谷,這是常姥爺,你快叫人啊。」她急切地催促。
「嗯~~,我怕。」
小谷使勁往回縮,扭身委屈巴巴地叫了聲爸爸,並且向宴辭青伸出了胳膊。
宴辭青是女兒奴,早心疼壞了,伸手接過去,默默抱著小谷站到了最後一排。
「常爸爸,您別怪她,她天生膽子小。」寒溪生怕常青禾誤會,忙賠著笑解釋。
小釜熱心腸,幫忙解釋:「我妹妹前陣子做手術,可疼了,她都沒有哭。她很勇敢的,就是怕生。您別生氣,回頭我勸勸她。」
這小子小大人一樣,一句話惹得眾人笑起來。
常青禾不迭說著好,體諒道:「小姑娘膽子小,別嚇著她。你們不該帶他們過來的,說到底我這個姥爺當得有愧啊!」
他轉頭看向常奶奶,老太太坐在那正偷偷抹眼淚呢。
他嘆了口氣,忍著悲傷,努力笑著,只是那笑容看起來很不自然,可能太過用力,嘴角甚至微微抽搐著。
「媽,你身體挺好的吧,恕兒子不孝,不能在身邊伺候您。您一定要保重身體,等我出去。」
常奶奶探身湊了上來,努力瞪大了一雙渾濁的眼睛,想要把兒子看清楚些。
她說:「媽等你,不管早晚,媽都等你。」
一句話,惹得常青禾差點破功,眼睛裡亮閃閃的,忙偏頭避開了老太太的視線。
他目光落在宴辭青身上。
宴辭青抱著小谷站在最後,不遠不近的距離,客氣又疏離,像一個守門員。
守護著寒溪和孩子們,對於面對他的常青禾,又露出幾分防備和敵意。
總歸還是有些介意的。
如果不是常青禾當庭出現,拿出鐵證,揭露了當年舊案,宴同盛也不會當庭死亡。
他對寒溪,有愧有愛,終歸還是感情戰勝了淺薄畸形的父子之情,最終選擇了愛情。
可他跟常青禾之間,可就沒那麼好化解了。
宴辭青目光冰冷,回望著常青禾。
作為一個男人,他可以跟寒溪和解;但是作為一個兒子,不管對錯,他都無法輕易原諒常青禾。
常青禾尷尬地調轉視線,跟常奶奶又閒聊了幾句。
在寒溪提到接常奶奶跟自己一起住時,常青禾毫不猶豫搖了搖頭。
「老太太年紀大了,好些習慣都已經改不了。你如果不放心,就幫忙找個保姆照顧她吧,關於請保姆的錢我來出,在我房間的柜子里,留著一張卡,裡邊有十萬塊,可以暫時應急,等我出去了就好了。」
寒溪還想再勸,被常奶奶攔下了,「就按青禾說的去辦,給我請保姆吧。」
老太太一錘定音,這事兒是難以再改變了,寒溪噎了口氣,有些氣餒。
當初她親口答應過常青禾,會照顧常奶奶的,可是最後卻食言,真是讓人無奈。
常青禾瞧出了她的氣餒,忙說道:「前陣子我立了個小功,減刑了半年。這樣算下來,總共能減一年呢。再過三年,我就出去了。等我出去了,一切都好了。」
常奶奶臉上掛著淚,不停點頭說自己能等。
探視時間已到,常青禾依依不捨站起身,走到門口時,突然轉身鞠了一躬,轉頭快步消失在門後了。
一貫堅強的常奶奶,捂著嘴巴哭出了聲。
一句對錯很容易評論,為了犯過的錯承受責罰,也義不容辭。
可當歲月熬不過生死的時候,人就會變得矛盾起來。
三年,再等三年……
老太太心裡暗暗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