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愛意藏不住

  暮春時節，夜晚的海邊人漸漸多了起來。

  挽手前行的小情侶；攜老扶幼的小夫妻；並肩而行的中年伉儷，相扶相攜的白髮夫妻……

  人們臉上洋溢著笑容，伴著海風，在沙灘上漫步休閒。

  

  世上的幸福總是相似的，寫在幸福人的嘴角和眉梢。

  不幸的人卻各有各的不同。

  丁慕川不由分說推門下車，大步流星走上棧道，倚著木柵欄，點燃了一支煙。

  唐小靈望著他的背影，動作遲疑，推門下車，站到了他旁邊。

  她目光平視前方，聲音淡漠，「你想說什麼，直說好了。」

  兩人離得近，煙味瀰漫過來，她不自覺把手撫在小腹上，皺了皺眉。

  丁慕川氣鼓鼓往旁邊挪了幾步，站到了下風的位置。

  他悶頭抽菸，一言不發，倒讓唐小靈有些下不來台。

  前面不遠處的沙灘上，一個兩三歲的小男生，正在跟爸爸學踢球。

  圓滾滾的身體，肉嘟嘟的小短腿，倒騰著小腳丫追著足球跑來跑去，灑下一片笑聲。

  孩子總是有無窮的感染力，爸爸媽媽臉上也洋溢著笑意。

  小夫妻不經意間四目相對，背著兒子時，出其不意偷香成功，眉眼含春，情愫暗涌，滿足的神情，仿佛討了糖吃的孩子。

  愛意藏不住。

  唐小靈看得出神，恍然忘了身旁丁慕川的存在。

  「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想結婚，不想生孩子嗎？」

  丁慕川抽完了煙，散了煙味，方才走到她身邊。

  突兀的一句話，把唐小靈拉回到現實中。

  她茫然搖了搖頭。

  他嘆了口氣，仿佛有什麼話難以啟齒，又仿佛想起什麼傷心事，連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

  沒有回頭，沒有望他一眼。

  他的想法，唐小靈已經覺得無關緊要了。

  夜風吹著她的髮絲，在腮邊微微輕漾，她神色冰冷，雙眸之中，剛剛被小不點喚起的那點微光，也一點一點變得暗淡下去。

  她說：「丁慕川，你是你，我是我，我們原本就是不該相遇的人。偶然犯了錯，就當是一場夢吧。你不用覺得煩躁不安，也不用擔心我會賴上你。」

  她扭頭看過來，一雙大眼睛烏沉沉的，看不出什麼情緒。

  她說：「這孩子我自己會處理，不用你管，你全當他（她）沒有存在過就好了。至於金錢方面，你放心，我唐小靈能夠負擔。」

  憋屈了一整晚，唯有這番話 ，讓她舒出一口氣來。

  他丁慕川以為女人都想賴著他，他也太高看自己了。

  明明比他矮上一頭，可唐小靈腰杆筆直，竟然生出比他高上很多的錯覺。

  人品思想都不過關的小矮子，我唐小靈還不惜的要呢。

  她冷哼了一聲，眼神輕飄飄划過，看向遠方。

  丁慕川目瞪口呆，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結結巴巴道：「那是一條生命，一個人，會長大，有思想，有血有肉的一個人，你怎麼對他（她）負責？」

  「這個不用你管。」唐小靈冷冷回懟。

  「你不要把問題想得那麼簡單，嘴巴一張一合，放狠話，吹牛皮，誰不會呀。可養大一個孩子，根本不是你想得那麼簡單。

  除了物質財富做基礎，還需要陪伴，無窮無盡的愛和關心。你一個還沒大學畢業的窮學生，養活自己都費勁，憑什麼覺得自己可以擔負起這個責任。」

  丁慕川把唐小靈貶低如塵土，卑微渺小，恨不得踩上兩腳。

  唐小靈一下子怒了，瞪著他，一字一頓，說道：「我說我可以，那就絕對可以，不勞你費心。不管將來遇到什麼困難，我都會當你不存在，絕不會連累你。

  如果你還覺得不放心，我可以離開青州，以後再也不見你。至於章女士……」

  唐小靈一下子卡詞兒了，猶豫起來，短短的幾次接觸，她居然對章舒蘭生出幾分不舍。

  真可笑啊。

  她自嘲地苦笑。

  可她的反應，卻讓丁慕川誤會了，他說：「你躲著我，卻跟章女士斷不開聯繫，這跟按頭逼我認下你們，有什麼區別？

  章女士想孫子想瘋了，你拿捏住這一點，大做特做文章，別以為你的那些小心思我看不出來，我告訴你……」

  他越說越起勁，有點放飛自我，不管不顧了。

  「丁慕川」，唐小靈突然打斷了他的話，神情淡然道，「你以後對章女士好點行嗎？別再惹她生氣了。」

  丁慕川腦子抽筋，沒明白她突然冒出的這句話，到底用意何在。

  「你憑什麼這麼說我？你……」

  他不服氣，結結巴巴反駁。

  「章女士很不容易，你以後對她好一點。」唐小靈淡淡說著，不顧丁慕川的反應，獨自邁步往沙灘走去。

  「喂，你去哪兒？」

  望著她走下台階，朝沙灘深處而去，他有點氣急敗壞，又有點不放心，跺了跺腳，快步跟了過去。

  「我對章女士好不好，你管不著，那是我們母子之間的事兒。」

  他終於跟了上來，氣喘吁吁道。

  「每個媽媽都不容易，為了孩子掏心掏肺，恨不能把命都押上。章女士她很愛你，非常愛。」

  「她愛我？你哪隻眼睛看出來的？她以前做的那些事兒，我都懶得提。」

  丁慕川鄙夷地撇了撇嘴，神情很是不屑。

  「你所鄙夷的，正是別人盼而不得的，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唐小靈兀自往前走著，不顧身後丁慕川跟沒跟上，腳尖踩著浪花，越走越快。

  迎著風奔跑，把煩惱都拋在身後，這世界便如你期盼的那樣美好。

  這句話是寒溪最喜歡的一句話，在她最困難的時候，不斷地激勵著她。

  現在，唐小靈進退兩難，唯有用這句話來激勵自己。

  她要像寒溪那樣，撥開迷霧，克服畏懼和迷茫，做自己的主人。

  浪花拍岸，如烈馬狂奔，激人奮進。

  唐小靈像個撒歡的孩子，一眨眼跑出去好遠。

  丁慕川被她甩在身後，望著她的背影，頹然地嘆了口氣。

  「小伙子，嘆什麼氣呀？」

  一位老爺爺從他身邊路過，聽到後熱情攀談。

  「沒什麼。」丁慕川乖巧回道。

  「現在的生活多好啊，孩子們卻越來越萎靡，哪兒像我們年輕的時候，吃不飽穿不暖，卻個個滿懷豪情，幹勁十足。」

  老爺爺挽著老奶奶的手，低聲嘟囔著。

  「是啊，我年輕的時候可是三八紅旗手，工作起來，男同志都比不過我。」

  老夫妻回憶起青春往事，語氣中滿是自豪。

  丁慕川望著他們的背影走出去好遠，才回過神來，他抬眼四望，可視線中空蕩蕩的，哪兒還有唐小靈的影子。

  他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