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她笑得很甜
2024-09-02 19:51:31
作者: 花愁
19770615。
宴辭青腦子嗡了一聲。村長後來說的話,他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這個數字他印象深刻,父親送他那把小提琴上,在不明顯的琴身背面,就刻著這串數字。
他記得自己曾經問過這串數字的含義,父親臉色瞬間有變,緊張地含糊遮掩,只說那把琴很珍貴,讓他小心保護好。
還有……
宴辭青閉眼拍了拍腦門。
他經常做的那個夢裡,也有一個拉小提琴的白衣女子。
每次都是同樣的場景,她站在山巔,優雅地拉琴,可當他試圖靠近時,她便刻意躲開,始終沒有正臉面對過他。
千絲萬縷的記憶,在他腦子裡碰撞纏繞,卻理不出一個頭緒來。
答案好像呼之欲出,卻又讓人琢磨不透。
宴辭青渾渾噩噩從村委會出來,在路邊枯站了會兒。
冬日蕭瑟,遠處的海水呈現出一種頹敗的灰色,一如現在他的臉色一般。
「宴少,上車吧。」阿誠擔憂地提議。
「我……我想在村里走走。」他聲音無力,邁步沿著瀝青路往上走去。
白鸕村依著海邊的矮山而建,村居高低錯落,遍布半個山坡。
這幾年到處都在發展旅遊業,白鸕村自然條件得天獨厚,村里幾乎家家開起了漁家樂。
此時正值冬季,正是旅遊淡季,因此遊人並不多,就連路過的村民,也是裹緊衣帽,腳步匆匆。
宴辭青順著村路往上,快走到頭的時候,才問跟在他身後的阿誠,知不知道白家舊宅在哪兒。
阿誠伸長脖子看了看,抬手一指村子最邊上的一套房子。
宴辭青順著看去,只見那棟房子孤零零,坐落在一處石崖的邊上。
「這兩年發展漁家樂,無論建房還是修路,都以靠近海邊為主。白家幾十年沒人打理,老房子又靠近石崖,下雨很容易落石塌陷,已經是危房了。」
阿誠介紹,「上次我提出進去看看,村長死活攔著不讓進,理由是怕坍塌出事。」
宴辭青眯眼看著那棟房子,仿佛提起了一點生氣,他揮了揮手,提議道:「走,我們過去看看。」
阿誠有點擔心,阻止道:「一個空了二十多年的老房子,也沒什麼看頭,即便有值錢的東西,也給小偷給搬空了。您還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宴辭青一手撐著殘破的石頭院牆,已經跳進了院子裡。
阿誠惶恐,後退幾步,準備跟進去,卻被宴辭青給攔下。
「你在外邊守著,替我把風。」
「宴少,不行,萬一有危險怎麼辦?」阿誠不敢高聲喊,壓得喉結生疼,最後忍不住都咳嗽起來。
可宴辭青根本不理他這茬,轉身已經走到了房門邊上。
他先隔著門縫往裡看了兩眼,方才輕輕推了推。
年久失修,大門已經變形,鎖頭也已經鏽跡斑斑,他毫不費力便推開了房門。
輕手輕腳,他試探著進到屋內。
腳步帶起一陣風,滌盪起地上的灰塵,散發出一股嗆鼻的氣味。
宴辭青用手扇了扇,用手掩著口鼻,在屋子中間站定。
環視屋內,不論家具還是裝潢布置,都極具年代感,老式的沙發桌椅,白色蕾絲的桌布,讓人仿佛置身年代劇的場景之中。
牆面上有掛相框的痕跡,不知道為什麼,都被摘了下來,相框放到桌上,相片不見了蹤跡。
宴辭青在客廳里看了一圈,輕手輕腳推開了臥室的門。
主臥有些凌亂,像是遭賊翻找過。次臥相對整齊,一張單人床,一張書桌,一組衣櫃。
書桌倚靠的那面牆上,貼著滿牆的獎狀,仿佛把人拉回到古早年代劇里,寒門學霸的房間。
宴辭青走上前,仰臉細細端詳。年久積灰,字跡有些模糊,仔細辨認,每一張獎狀上都有同一個名字,「白霏霏」。
白霏霏,也就是白秀芝的侄女,那個從小父母雙亡的女孩。
可以看得出來,她非常優秀。
「三好生」「優秀班幹部」「文藝展演一等獎」……
一圈看下來,宴辭青甚至對白霏霏的遭遇有些惋惜和同情,這樣一個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女孩子,小小年紀便父母雙亡,遭受了常人難以承受的家庭變故。
造化弄人,命運就此改變,誰又能抵抗呢。
宴辭青嘆口氣,低頭俯視她的書桌。
桌面除了灰塵,沒有任何雜物,他拉開抽屜,只見一些文具整整齊齊地擺放著。
在抽屜最裡面,有一個很小的相冊,封皮已經風化殘破。
宴辭青輕輕把相冊拿出來,小心翼翼翻開,只見第一張便是全家福。
一對年輕的夫妻抱著一個幾個月大的小孩子,一家三口笑得都很燦爛。
再往後翻,每一張都是全家福,相片上標註著拍攝日期,幾乎是連續每年都有拍攝。
照片中夫妻不再年輕,孩子卻一年一年,慢慢長大。
宴辭青特意數了數,一共十五張全家福。
最後一張畫面背景是藍天大海,那孩子已經出挑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兩條麻花辮搭在肩頭,歪著腦瓜看著鏡頭,笑得眉眼彎彎,星河燦爛。
雖然照片泛黃,滿是歲月沉澱的印記,可她的笑容很甜美,讓人看著非常舒服。
想必,她就是白霏霏。
宴辭青有些恍惚,心裡的猜測讓他很是難安。
這樣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她應該擁有一個光明的前程,般配的愛人,不應該落入泥沼,陷入不堪的境地。
宴辭青甩甩頭,暗暗提醒自己,興許他猜錯了,事情並沒有那麼複雜。
正當他胡思亂想的時候,門外傳來一陣對話聲,讓他瞬間警覺起來。
「喂,你幹嘛呢?」陌生的男聲,嘶啞低沉,有點滄桑。
「我是過來旅遊的,隨便轉轉。」這是阿誠的聲音。
「遊客往下走,漁家樂都在山腳下。這邊是危房,快點離開,小心塌陷。」
那人語氣很是不耐煩。
「好的,好的,這就走。」
阿誠裝作若無其事,吹起了口哨,一邊走,一邊跟那人搭訕。
兩人的聲音越來越低。
宴辭青貼在窗戶上,聽到阿誠的聲音漸遠,想必現在外面沒人,他決定不再逗留,這就離開。
走了兩步又折返回來,猶豫再三,從相冊里抽出最後那張照片裝進口袋裡。
他環視四周,確認一切都歸於原位,這才閃身出了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