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遙望西京

  當這鋪面而來的勁風好不容易停歇之時，江含枝這才勉強睜開了一隻眼睛看了看四下，見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被趙澈帶到了竹林的深處，正站在一個小緩坡上。

  「你這又是想要去何處？」

  江含枝這才發覺她還像個樹懶一般掛在趙澈的身上，頓時臉一紅，趕忙跳了下來推開三米遠。

  她氣急敗壞地看著眼前這滿臉得意的始作俑者，忍不住怒罵。

  「這是何處？如今黑燈瞎火的，咱們往林間走作甚？！」

  

  趙澈被罵了也不著惱，他笑嘻嘻地牽了江含枝的手，「吱吱，走！帶你去個好地方！」

  說著，便直接拉著江含枝穿過密林，朝著山坡下走去。

  江含枝倒是不擔心趙澈這廝會對她圖謀不軌而後大卸八塊，只不過看著他這模樣，還是氣得牙痒痒。

  她磕磕絆絆地被趙澈帶著往前走，忍不住用力擰了擰他的手臂，卻發現趙澈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頓覺無趣。

  這廝是鐵打的嗎？竟不怕疼？！

  她恨恨地想到，心中正醞釀著接下來要罵的話，可耳畔卻突然傳來了一陣汨汨的水聲。

  「咦？那前頭有個池子？」

  江含枝好奇地問道。

  趙澈這才停下腳步，轉過身對她笑得痞痞的。

  「嘿嘿！這是個溫泉。」

  這二人上回洗溫泉，還是在前往關外的木析山之中。

  只不過那時，江含枝的雙眼都看不見，只能草草清洗一番。

  可眼下卻不一樣，在這炎炎夏日裡，林間的夜晚已經逐漸褪去了白日裡的潮熱，若是能夠好好地泡上一會兒，待回到竹屋後再燒上一壺茶喝，這該是多愜意啊！

  思及此，江含枝瞬間就忘記了她眼下還在跟趙澈生著悶氣。

  她轉頭借著月色看了看趙澈手中的那個包袱，見裡頭竟露出了自己鵝黃色小衣的一角，立刻上前一把就奪了過來。

  「你倒是早有預謀……」

  她有些臉紅地將自己的衣裳從包袱中抽了出來抱在懷中，再不給趙澈碰一下。

  趙澈看著江含枝紅撲撲的小臉，心中別提有多開心了。

  他就知道這樣能哄得吱吱開心！

  這溫泉的水來自地底，卻沒有木析山之中的那股刺鼻的硫磺味。

  江含枝躲在一塊大石頭後面將衣裳脫去，有些迫不及待地從池邊慢慢滑進了水裡。

  當溫熱的泉水包裹住全身之時，她只覺得這連日來的疲憊瞬間就被一掃而空，整個人都像是放空了一般，渾身上下都被鬆弛了下來。

  「你怎麼發現這個溫泉的？」

  她一邊用手撩著水，一邊問石頭後面的趙澈。

  趙澈自豪地一抬下巴，「原先每年一次的祭祖，我們都是要跟來的，就在這附近的永濟寺中。反正我這個小透明也沒有人注意，便時常會溜來此處玩耍。」

  江含枝聽了這話後卻大為震驚，「這永濟寺竟是皇家寺院？！」

  那他們這不是往賊窩鑽了嘛？！

  「眼下恐怕整個西京的目光都在那圍著京城的驍騎軍身上呢，不會有人注意到的。而且……」

  趙澈有些模稜兩可地道，話里話外都有些欲言又止，直叫江含枝摸不著頭腦。

  「你們就不擔心這永濟寺中有皇帝的眼線嗎？」

  她又問道。

  可趙澈聽了這話卻只是搖了搖頭，「若是有眼線，大長公主此番就不會獨身一人往那處去了。」

  趙澈一開口，江含枝便察覺到此事定然涉及了一些皇家秘密，她瞬間就歇了探聽的欲望。

  說到底，自己與那靜和師太不過就是萍水相逢的兩個人，此事過後，他們指不定就要分道揚鑣了，這些陳年舊事，不聽也罷。

  待他們二人輪流泡了個舒舒服服的澡後，江含枝這才恢復了些元氣，也不再與趙澈置氣了。

  她將包袱收拾好後，便站在一邊的林間等待著趙澈。

  「吱吱，我帶你看看永濟寺吧。」

  趙澈穿戴整齊後這才從大石頭後頭走了出來，顯然沒有想要返回小竹屋的打算。

  「可是……」

  江含枝還是有些猶豫。她實在是不想在這時候與皇家扯上什麼關係啊……

  若是放在原先倒是不打緊，可眼下自己在朝廷之人眼中，還是大邶國餘孽呢。

  趙澈仿佛看透了她心中所想一般，突然上前幾步，再次摟住她的腰，湊近江含枝的耳邊輕聲道：「吱吱，抓緊了。」

  而後，江含枝還沒來得及察覺耳畔的癢，便感覺自己的身子再次騰空，下一瞬，已然來到了溫泉池上方的樹梢頂端。

  她平復了一番咚咚跳得直快的小心臟，忍不住瞪了趙澈一眼。

  明明有腿，可這廝就是愛用飛的。

  難怪後世的人會發明飛機啊……她有些暈乎乎地想著。

  「你瞧。」

  趙澈不知江含枝此時已經在心中腹誹了他好一通，伸手撥開擋在眼前的竹枝，遠處山頂的一個建築頓時就映入了二人的眼帘之中。

  江含枝被那隱隱閃著燈火之處吸引去了注意力，「那就是永濟寺？倒是也挺美的。」

  她輕聲道。

  原先在宮內之時，她去過最多的還是那靈雀台，而出宮後，一路往西奔波，也從未見過什麼大的寺廟。

  可眼前這個永濟寺卻在黑暗之中，莫名地就給她一種莊嚴肅穆的感覺。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

  她喃喃地念出了這句著實有些不太應景的詩句，在微涼的夜風中遠遠遙望著那山頂的寺廟。

  「四百八十？！這得多少銀子才能建好？！」

  趙澈一直在邊上聽得認真，聞言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看著江含枝。

  「……」

  這是個比喻啊笨蛋！

  江含枝懶得搭理他，挪著腳步往一邊縮了縮，索性整個人都靠在了竹干之上。

  她轉過頭朝著另一邊遠眺，與這永濟寺遙相呼應的，便是西京的萬家燈火。

  眼下他們站在這高高的毛竹頂端，俯瞰著整個西京的樣貌，倒是與往日裡別有一番風味。

  「吱吱你看京城西北邊的那條路。」

  趙澈站在江含枝的身後，一手攏著她好叫她不會一個不小心就掉下去，另一隻手朝著一處指了指。

  江含枝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勉強看清了一條彎彎曲曲的小山道。

  「當年我被宗人府判了流放，離開西京之時，走的便是那條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