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父女爭執

  江含枝這一走，便是下定決心將與自己的過往有關的一切都拋在了身後，再沒有顧盼回頭。

  可她卻不知道，在自己離開那片下坡村邊的林子後，一個八卦便開始悄然在村民中傳開。

  

  那一晚目睹過老院子被燒之後那狗血一幕的村民們本就還未褪去八卦的熱情，而這幾日，也不知是從何人口中傳出，當年江玉蘭的閨女的確是被她那黑心的姨母賣給人牙子了。

  這種傳言原本就有人提過，只不過之前也只是隻言片語般地帶過，畢竟時隔多年，又有誰說得清當年發生的一切？

  無憑無據的話，哪怕是八卦，也註定長久不得，必然會被新鮮事物與談資所掩蓋，成為塵封的記憶。

  可這幾日來，卻有人將原先江含枝被販賣之時的各種細節有條有理地說了出來，就好像是親眼所見一般。

  如此，一傳十十傳百，幾乎在幾夜之間，這消息便不脛而走。

  正所謂「三人成虎」，原本還只是某些村中婦人通過猜想添油加醋出來的八卦，竟已然被大部分村民所相信。

  於是，無論是下地的途中，茶餘飯後，或是田間地頭歇息著的時候，都不乏有人三兩個聚在一起小聲討論著。

  就連對於村中瑣事向來不感興趣的李全都忍不住一邊抽著菸斗一邊碎碎念了幾句。

  方才從廚下出來的李大柱聽見自家爹坐在院中一個人對著空氣喃喃自語，眼中忽然就閃過了一絲幽光，裝作無事一般徑直走回了房間。

  如此，也算是幫含枝妹妹出了一口氣吧？

  他心中想著。

  而隨著這對於村民們來說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在村中傳開之後，日子過得最為煎熬的恐怕就屬王家人了。

  這幾日王富貴一直都將自己關在屋裡，連田間的莊稼也不去打理，緊閉的屋門內還時不時傳出摔砸東西的聲音，聽得王春花兄妹倆都不敢前去敲門。

  那日王富貴看著她那陰森的眼神此時還歷歷在目。

  王春花不明白，緣何與人私奔的明明是阿娘，可阿爹卻好似要把怒火發到自己身上來。

  想到全家上下如今只剩下二兩銀子，王春花還是不顧王富貴的告誡，親自去了一趟那如今已經面目全非的老院子，心中盼望著江玉蘭原先能在哪塊地的底下藏著些留給表妹的銀錢。

  王春花目標明確，還從家中帶了一把下田用的鐵鍬，趁著午時村人們都回家吃飯亦或是午休的空擋，便來到這院子裡開始前前後後地挖坑翻找。

  從未下過地的王春花顯然低估了此舉的困難程度，且這院中地表的泥土經過長時間的踩踏，已經無比夯實，挖起來十分費力。

  因此，僅僅在前院挖了兩三個坑便把她累得滿頭大汗。

  王春花專心致志地想要從此處找到一些原先江桃花並沒有發現的銀錢，因為在她的記憶中，姨母江玉蘭雖說日子也過得清貧，可家中有許多精美物什都是村里人所沒有的。

  這母女倆的日子雖說過得如村中人一般節儉，可江玉蘭卻從來都捨不得委屈自家閨女，吃的穿的都精心為她打理準備。

  王春花心中埋怨阿娘對自己摳門至極，心中又因沒有找到銀子而不甘，這一下便忘記了時辰。

  於是，當下坡村的村民們午休後準備再次下地之時，便有眼尖的人遠遠地便看見王春花正費力地在江玉蘭原先的院中挖坑。

  經過江桃花攜江玉蘭舊物與人私奔一事，整個王家如今已經算得上是村里人茶餘飯後最為受歡迎的談資。

  當他們看見王春花的這一舉動之時，幾乎想也沒想便覺得她應當也如江桃花那般，還希望在這廢墟之中再謀得一些什麼。

  於是，當那些目光怪異，交頭接耳的村民們路過院門口之時，王春花才察覺到她在這裡翻找竟被如此多的人看見。

  可這種事情向來都是越描越黑，尤其是在村民因為江桃花一事有了先入為主的觀念之時。

  因此當王春花試圖找個藉口矇混過關之時，卻發現那些村民壓根就沒有搭理她，腳下步伐都不停一下便徑直從自己身前走開了。

  王春花撇了撇嘴，兩手空空地回到了王家小院，卻忽然看見王富貴從屋中走了出來。

  王富貴依舊是那副陰沉的面色，看見王春花之後，又瞥見她手中拿著的鐵鍬，臉瞬間就拉長了。

  他上前幾步奪過王春花手中的工具，厲聲呵斥道：「不是讓你不要去老院子嗎！」

  王春花卻十分不服氣地頂嘴回道：「爹，咱家如今沒有多少銀子了，萬一姨母的院子裡……」

  王富貴卻壓根不給她說完話的機會，「萬一那裡還有銀子，你要如何？像你娘一樣拿了銀子走人嗎？」

  王富貴如今已經全然沒了任何理智。這幾日他將自己憋在屋中，越想越氣，越氣便越是鑽牛角尖。

  今日他本是不欲出來的，只不過耳尖地聽見路過王家小院的村民們口中碎碎念這什麼「上樑不正下樑歪」，正氣不過想要與他們理論一番。

  誰知，他一走出屋門卻撞見了這一幕。

  果然是上樑不正下樑歪！這母女倆惦記銀錢的嘴臉果真是一模一樣。

  王富貴心中想著，卻全然忘記了，當年他們能順利地將江含枝賣給人牙子，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勞在裡面。

  王春花見幾日過去，自家阿爹一點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不可理喻，氣得轉身就回了自己的屋子，砰地一聲便將門關上。

  而此舉在王富貴眼中，顯然已是一副心虛至極的表現。

  不過這回，王富貴倒也沒有全然冤枉王春花。

  她今日故意撇下兄長獨自去那院中找尋銀錢，打的主意便是想將尋找到的銀子據為己有。

  想到自己往後若是要嫁給何員外的小兒子，沒有一份拿得出手的嫁妝，往後婆家會如何看待她？

  王春花躲在自己屋內生悶氣，而站在院中的王富貴將手中的鐵鍬往院子角落中一丟，便回到了主屋。

  面前的桌面上還放著那日他從廚下的瓦罐中搜羅出來的二兩碎銀還有些許銅板，他看著這些銀錢，心中默默地做了一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