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算帳

  「公公。」

  連翹來到竹喜的跟前恭敬地蹲身行禮，而後抬起頭滿臉期盼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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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喜見她這模樣，心中冷笑不已。

  今日因為她提供的消息，不僅讓他們子啊永安門前撲了個空，還讓那狡猾的丫頭趁機從別處逃走。

  乾爹可是被氣了個好歹，自己還因此再次挨了一頓罰，眼下手底下清繳的人手都已經派了宮去，就等著提著那小宮女的頭回來復命了。

  連翹這是個什麼表情？想要邀功？難不成她還真當他們一群人都是傻子不成？！

  竹喜感覺方才被打過的地方又開始一跳一跳地疼，伸手就直接掐住了連翹的脖子。

  連翹全然沒有料到，她苦苦等待了幾日會等到這麼個結果，正想掙扎著從竹喜那冰冷的指尖逃脫，卻忽然被緊跟著上來的小太監一下制住了雙手。

  竹喜命令身旁的兩個小太監將連翹的嘴撬開，而後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將裡頭的藥液盡數灌了下去。

  「讓你死，都便宜你了……你就好好待在此處，腐爛吧。」

  竹喜將瓷瓶好生收回了袖中，末了還掏出帕子嫌棄地擦了擦手紙。

  他忽然抬了抬下巴，而後隨著咔嚓兩聲，連翹的雙臂便一下被那兩個小太監卸脫了臼。

  她倒在地上拼命掙扎，試圖用別的法子將方才灌下去的藥水吐出，可努力了許久都無濟於事。

  站在一旁的宮嬤以及方才一直在埋頭刷著恭桶的宮人早已嚇得退到了牆根下，一個個都緊張戒備地盯著她瞧，臉上那驚恐的表情就好像是連翹下一瞬就會變身為怪物一般。

  她無力地倒在青磚地面上，看著竹喜帶著人慢慢遠去，心中卻始終沒有想明白……

  為何她處心積慮地前去報信，到頭來卻換來了如此的結局？

  自從竹喜帶著人來了一趟之後，這院中不管是宮嬤還是小太監小宮女，一整日見到躺在院子角落中的連翹都小心地繞著走。

  到了傍晚，院中已經無人之時，整日滴水未進的連翹忽然就感覺自己身上的皮膚開始變得奇癢無比。

  奈何她的雙臂仍舊處於脫臼的狀態，因此只能十分困難地在地上蹭著。

  可是還沒蹭一會兒，她便感覺自己胳膊上的皮膚忽然傳來一陣劇痛。

  她低下頭一看，只見原先完好的皮膚竟不知何時開始長出了紅紅的斑，就像是原先在浣衣局之時，看見的那些個剛從敬事房被丟出來，渾身是傷的宮人們身上的淤青一般。

  而隨著自己方才剮蹭的動作，表面的一層脆弱的皮膚已經被蹭破，隱隱有血跡從袖口滲出，還散發著一絲絲 難聞的氣味。

  連翹看著身上的各處開始慢慢出現同樣的紅斑，頓時就驚恐極了，她忽然想到今日竹喜離開之時冷冷地丟下的那一句話。

  所以說，竟真的是字面意思嗎？！

  於是，這日夜裡，當這小院的宮人們都已然睡下之時，忽然就聽見院中傳來了一陣悽厲的叫喊聲。

  起初大家都驚恐萬分地待在屋內不敢出門，還是兩個小太監壯著膽子點了燈，躡手躡腳地來到了院中，這才尋到方才那叫喊聲的源頭。

  只見在黑暗的角落中，正倒著一個渾身都是血漬的人。

  當著兩個小太監手中拿著油燈走進之時，這才看清她的模樣。

  只見躺在地上的連翹全身的皮膚都已經開始潰爛腫瘍，就連臉上都開始出現斑駁的痕跡，整個人早已看不出原先的樣子了。

  白日那目睹了竹喜灌藥一幕的宮嬤這才壯著膽走上前查看了一番，見連翹已然是進氣多出氣少，頗有些嫌棄地皺了皺眉頭。

  「瞧她這模樣，應當是活不成了，明日用草蓆卷了，丟去亂葬崗吧。」

  冷冷地丟下一句話，那宮嬤便轉身回房了。今日她見竹喜帶著人前來，二話不說便給連翹灌下了一瓶藥之後，便隱約猜到，今日晨間的事情恐怕就與這妮子有關。

  上回桂公公帶著那小宮女來尋她之時，這連翹可不就在門口鬼鬼祟祟地蹲著嗎？指不定，他們預謀之事便是那時被她聽了一耳朵。

  這宮嬤感覺自己已經想明白了這一整件事，對於連翹的遭遇絲毫生不起同情心。

  第二日天還蒙蒙亮之時，天空忽然開始飄起了細細密密的雨。

  一張破草蓆卷著已經沒了動靜的連翹，跟著木板車緩緩朝著永安門而去。

  永安門值守的侍衛上前查看了一番，皺著眉撇了撇嘴：「這是怎麼回事？」

  那宮嬤趕忙上前答道：「昨日夜裡發了病，今日便成了這副模樣了。」

  侍衛一聽見是病死的，趕忙將手中掀起的破草蓆重新蓋了回去，末了還在身側的褲腿上狠狠擦了擦手。

  「快些走吧，真是晦氣！」

  他嘴裡一邊罵罵咧咧，一邊轉身去吩咐將宮門打開，心中還在想著自己方才離得那般近，可千萬別也染上了這怪病。

  淅淅瀝瀝的雨落在宮外的亂墳崗上，裹著連翹的草蓆便被直接丟在了一邊，與那些已經露出了白骨的屍身融為了一體。

  雨水順著草蓆的縫隙慢慢滲進裡面，將連翹身上已經干透的血漬再次濕潤，然後一滴一滴落入了土中，再也消失不見。

  一場春雨將宮外的空地洗刷如新，沒有人知道，此處曾經落過何人的血，又埋過多少枯骨。

  京城西南郊外那破敗的城隍廟內，江含枝正站在屋檐下抬頭看著天上的濛濛雨幕。

  她已經在此等待了整整一日，都沒有看見青渠的身影。

  江含枝此刻已經有種不好的預感，昨日在宮中，青渠應當是遇上了什麼事，這才沒能按照原定計劃順利出宮。

  江含枝嘆了一口氣，她不能再等了。

  自己不再玉溪宮的消息估摸著很快便會傳到芒景的耳中，屆時，若自己仍舊在西京逗留，恐怕還會遇上些麻煩。

  思及此，江含枝趕忙回到破廟中，將自己散開的包袱收攏好，而後將碎銀盡數揣在了身上，準備一路往回鄉的方向去。

  可正當她想要走出城隍廟之時，忽然寂靜的林間傳來了一陣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