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7、故人重逢

  汽修店不拆。

  霍啟又有手藝，完全不用擔心自己的生計。

  這會兒聽林雙絳說的還是人話，心中寬慰，忙勸那些想拿錢走人的想清楚。就是水泥廠這樣的鐵飯碗，前些年裁人，也還不是讓走就走，能真心為員工考慮嗎？林雙絳年紀小，但是比那些年長的有骨氣，有血性。

  話到這裡，要走的留不住，留下的也趕不走。

  林雙絳還挺慶幸的，這次大洗牌，多數留下的都成了以後的好幫手。解決完這邊的事，急忙去給肖默做匯報，弄完以後又趕著回家和孫芳商量，看能不能在月底之前完成搬遷，趕緊找人來把倉庫建起來。

  以往這事情都是交給林友良的，但是現在男人不在，她又不熟悉，只能求助於母親。孫芳看她主意已定，也沒說什麼，只給了個電話讓她自己去聯絡。

  之前評估土地找的就是這幫人。

  聽林雙絳要拆，還問是不是找著買家了，怎麼一點消息沒有。

  女孩笑笑，回道：「不轉讓，就是拆了有新的用途。你們做沒做過大型倉庫？」

  

  「那倒沒有。」

  頓了頓，說可以給她介紹省上的公司，那邊經驗多。想想同意了，在正式去諮詢之前，先把市場裡的商戶集合起來，開了個商討會，主要是收集大家的意見。做食品的希望能冷鮮庫，各種防潮防蟲的要求不少，肖默在旁邊記錄，林雙絳一個個應付，口水都說幹了，最後跟大家承諾，能解決的儘量解決。

  不能解決就再想辦法。

  這邊差不多，要去省城。

  雖說已經習慣開車，但自己一個人上路總歸有些害怕，想讓許弋繁跟著，結果還是找不到人。小胖也被家裡抓壯丁帶走了，想來想去，只能讓李晶抽空和她跑一趟。

  她從不覺得男女性別有高下之分，但是出去，有個男人在總歸安心，別人也不會對著兩個年輕小姑娘動歪心思。

  李晶倒是勤快。

  立馬過來。

  這幾年省心，人長胖了些腳步虛浮。林雙絳見著沒少說他，不要成夜成夜和張小傑打遊戲，那都是數據，現在私服橫行，要刷什麼刷不出來還蹲在電腦面前人力掛機，要不要這麼復古。李晶懶得跟她爭辯，哼兩聲，說他玩的遊戲和那些跳舞飛車的殺馬特不一樣，是有國際比賽的。肖默坐在後面，忍不住笑了。

  問道：「什麼遊戲這麼厲害。」

  「說了你們女孩子也不懂。」

  發車上路。

  林雙絳也就隨他去了，六七年以後會流行競技遊戲，但願他能熬到那天。能說什麼呢，祝他身體健康吧。

  張小傑的網吧經營得不錯。

  按照林雙絳給的思路改進後，剛開始生意清淡些，後來陸續又搞了幾次試玩和優惠活動，人氣漸漸高起來。

  收費上去，過來的社會人士和學生黨就少。

  設立禁菸區，有李晶常年在裡面橫著走，竟然也沒人敢說閒話。

  一路上聽他逼逼叨叨，全是遊戲術語，林雙絳頭疼得厲害，乾脆側過身，拽著安全帶睡覺。肖默便有一搭沒一搭和他聊天，聲音輕輕的，兩個人都怕吵醒她。

  幾天忙得腳不離地。

  女孩頭都來不及洗，劉海髒髒的，髮絲里隱約看得到灰塵。一張臉本來就白，現在更是像紙一樣，她說李晶不注意身體，可是自己的臉色也沒好到哪去。

  到地方。

  和對方負責接待的大致聊聊。

  商戶們的需求基本都能滿足，就是價錢有點高。沒經驗，也沒敢隨意應。出來繞著花壇走兩圈，看著高樓上的GG牌，靈機一動道：「咱們不如找個代理公司，招標好了。」

  一直都是林友良幫著弄。

  完全忘記了正常的流程。

  怪不得那天和孫芳介紹的人交談時，對方一副見了鬼的表情，這年頭誰還會直接找人承建，當然要貨比三家。

  肖默也忙昏了。

  聽她一說，很有道理，馬上去聯繫代理公司。李晶打個哈欠，送兩個風風火火的女孩跑完，才坐下來吃飯，嗯，狠狠吃了一頓。

  跟著她們，不僅傷身體還傷腦子。

  三人在省城一待，就是兩個星期。

  還好她有許弋繁給的小黑卡，去哪住都有房。弄完回家，還要給人發材料。

  累得不想說話。

  李晶倒好，一看沒自己的事，接著去和張小傑玩耍。林雙絳不得不感嘆，遊戲真是個好東西，能穩定社會治安。往常大家在街上散游，尋著機會鬧事，現在都乖乖蹲到網吧里，刷橙武，刷聲望，殺人殺怪獸，忙不完的任務。

  等閒下來。

  便也去玩了幾回，體驗一下。這一去，竟然遇到好些熟人，小學初中的同學不少，竟然還碰到了陳虎和他的朋友。

  陳冬在外面工作。

  過年才回來。

  陳虎在家裡的幫助下，開了個洗車店，成天也沒啥事可做，便常跟著朋友過來玩，見著林雙絳也很開心，大家聊聊當年那些暗戳戳的醜事，其樂融融。當時看來很嚴重的事，現在想想，也不如何。

  「生死以外，無大事，沒想到我也到了明白這句話的年齡。」

  陳虎比她大。

  聽他說，前幾年出車禍，在醫院躺了一個多月，算是把半生的道理都想明白了。然而林雙絳只想問他撞斷的是哪條腿，能不能拿出來看看。

  笑兩下。

  遊戲裡的她，便倒在了城門外。

  高頭大馬的紅名，一身金燦燦的裝備策馬而去。

  「我真是……信了這遊戲的邪。」差點忍不住充錢，還好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一點就炸的她，默默記下對方的名字，問張小傑借了個等級超高，裝備超酷的號，蹲在城門外守人。堵著對方殺了一下午，看著屏幕上一條接一條問候她祖宗十八代的私信。

  女孩打了個哈欠。

  在輸入框默默寫下，「不信抬頭看，蒼天繞過誰？」

  殺人的時候就要做好被人殺的準備，這不是常識嗎？關機，和眾人打個招呼離開，剛要出門，便看到陳虎邀個妹子坐在身邊殷勤說話。

  女孩笑兩下。

  這傢伙還說把這輩子該懂的道理都想明白。

  她看，他是一點不明白。

  不過也說不定，及時行樂也是人生的大智慧。站在門口臉都快笑抽，默默拍張照，給許弋繁發過去。

  「要不要來玩。」

  對方沒回復。

  撇嘴，離開。

  承包坡地的事情很順利，林雙絳簡直是當地盼星星盼月亮盼來的人傻錢多冤大頭。穿著水鞋，在楊老二的帶領下跑過幾個山頭，大手一揮，說現在看得到的坡地，她都承包了。本來十年起算，但是村里一合計，不行，咱們不能放過這個冤大頭，要是讓她緩緩，想通這是個吃力不討好風險極大的買賣，合同到期不續怎麼辦，愣是拐彎抹角，加到三十年。

  楊老二心裡犯了嘀咕。

  前期果苗、農藥，各種投入都不小，一下子三十年，不是在逼對方放棄嗎？

  林雙絳也算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不能讓村里這麼坑。

  差點和人吵起來。

  女孩打個哈欠，這幾天睡眠本來就少，還要跟他們扯牛皮，有心無力啊。想想，也懶得再說，便答應了。

  楊老二氣不過，說這屆班子不像話。

  林雙絳也覺得村裡的風氣沒有以前淳樸，自從發過橫財，就跟大跨越似的，攀比之風盛行，以前有個十萬叫富有，現在有一百萬也不過還行，一家的房子蓋得比一家大，有些人家，就是借錢也要蓋。

  外面看著光鮮亮麗。

  進去還不是餵豬餵雞，屎尿遍地。

  倒不如以前的籬笆，透氣。

  笑笑，又交代幾句，才離開。過了幾天，一直不見蹤影的許弋繁終於出現，不聲不響，到她家門前，抱個頭盔等著。

  皮膚黑了。

  人也瘦了。

  乍一看，比她還憔悴。本想使勁罵兩句，要不然也捶幾下，可是看他目光溫和地盯著自己，金色的眼中全是繾綣的光，女孩嘴一癟，開門自顧自進去。

  許弋繁跟在後面，輕輕抱住她。

  沉聲道：「想我嗎？」

  「我想你是不是死在外面了？」孫芳總問，許弋繁怎麼不來家裡玩，偶爾找藉口還行，多說幾回，她都心虛。

  「還知道回來。」

  伸手去掰他的指頭，一根根弄開，他又一根根收回去。沉重的大頭頂在她的天靈蓋上，林雙絳感覺自己要開瓢了。

  齜牙咧嘴，動氣抓他。

  許弋繁也不躲，任由她掐也好咬也罷，甘之如飴的樣子實在賤得很。

  甩開鞋子，進入客廳，回頭虎視眈眈地望著他，「你啞巴了，不知道說話啊。」

  低低笑兩下。

  將頭盔發在鞋柜上，男人微黑的皮膚襯得牙齒白得嚇人。女孩皺眉，心想他不是去非洲打工了吧，怎麼能笑得這麼土著？

  下一秒。

  對方坐下，將她抱入懷中，說話都帶著讓人牙癢的笑意，「寶寶，房子我建好了，明年這個時候我們就結婚，好不好？」

  垂眸不說話。

  許弋繁以為太快了，嚇到她，忙去扳女孩的臉，想確認她的表情。

  長長的睫毛，快耷拉到下眼皮，嘴角下沉，鼻翼微動。

  果然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