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7、口是心非

  過完年，小陀螺和林雙鹿雙雙感冒。

  成天在家吹鼻涕，吃飯也不消停。孫芳得了空，要帶他們一起去寶來鎮泡澡，「你唐阿姨家在那邊開的酒店，生意不錯，早就讓我們過去瞧瞧了。」

  收拾了洗漱用具。

  坐上車，略一思考，便知道孫芳說的是哪裡。

  

  她曾經暗戳戳跑到寶來鎮去尋找機會，結果發現地都讓許大財主家圈起來，想動歪腦筋就是想在太歲頭上動土。

  嫌命長。

  後來也就放棄。

  過去一看，果真是當初許弋繁帶她去的地方，酒店建在山腳，水池在半山腰。水車、花田，舉目望去，成片的薰衣草幾乎連接天際。

  漂亮極了。

  兩個男孩一看到鞦韆，便賴在上面，不肯下來。她和孫芳先進去登記住宿，東西放好，吃過飯，便換了衣服去泡。

  男女分開。

  孫芳讓陳姓男人帶好兩個孩子，拉著她往女湯那邊過去。母女二人難得有機會獨處，說了許多話。「在那邊把一輩子的魚都看完了，媽，我這輩子都不想吃魚。」

  女人笑得不行。

  問她昨天的糖醋魚好不好吃。臉一紅，低聲道：「還行。」

  此魚非彼魚。

  不能算一種魚。

  泡一會兒，孫芳要做按摩，她便先出來。頭髮吹到半干，披了外套出去透氣，院子裡放著兩張石桌，可以去前台借圍棋，林雙絳一個人無聊得厲害，別人下圍棋，她就借了跳棋過去，自己跟自己下。

  乍一看。

  還以為是不世出的高手，用左手和右手博弈。

  玩得入迷。

  許弋繁斜靠在門框，靜靜看著。唐麗聽孫芳一家要去泡溫泉，立馬就聯繫他，催促道，「趁著機會該說的趕緊說，開完年，人家一走我看你要等到什麼時候。」

  「我不去。」

  掛了電話，忙完工作，男人又鬼使神差騎著摩托車過來。

  女孩頭髮濕潤，臉色微紅。

  呆呆坐在石凳上，時不時咬一下手指，似乎很為難。「您要的熱牛奶。」服務員端著東西過來，接過，轉身遞到女孩面前。

  微微長大嘴。

  她看著他，恍然道：「對了，這是你家的酒店。」

  萬可曾警告過她，輕易不要住酒店，許家的魔爪無處不在。開始還覺得她小題大做，後來仔細想想，簡直太有道理。每一次，他似乎都能精準定位她。

  男人抿嘴。

  不喜歡她說話的語氣。

  淡淡的，毫無感情。

  「我創辦了一個GG公司。」

  「紅方，對嗎？」女孩站起身來，收了棋盤，「我回來就知道了。」

  許弋繁感覺牙根有點癢。她自顧自還了東西，往房間走去。頭髮已經幹了，可以睡覺。這幾天太累，一有時間就想躺在床上，腰也酸得厲害。走到房間，發現許弋繁也跟了過來，苦惱道：「大哥，我已經長大，不是小孩子，沒必要回房間你也要跟著吧。」

  對方不說話。

  朝她勾勾手。

  垂頭喪氣，走過去，按住她的腦袋，沙啞道，「還知道我是大哥。」

  她低著頭。

  只是盯著地板看。

  長而直的睫毛微微顫動，暖光下，仿佛一隻蝴蝶，隨時能翩躚而去。默默站立，她在等待他把手拿開，然而對方像是忘記這回事，只一下一下摸著她的腦袋，仿佛看什麼好吃的一樣。受不了，轉身離開。

  讓許弋繁一把拉住。

  「想過我嗎？」

  雖然很自作多情，但他還是想知道那麼多年過去，她有沒有哪怕只是一刻，想起過他。想起兩人度過的時光。

  當然想。

  掐著他的胳膊，望住琥珀色的眼。「你不覺得我們有更多的選擇嗎？」在相愛相殺之前，總該試試別的選項，對吧，就像他車裡的女人，就像異國的藍眼睛同樣在她心中揮之不去。

  男人熱乎乎的心，驟然冷卻。

  金色的眼，鋒芒太盛。

  對啊。

  他已經是很出色的男人了，當然知道該怎么正確嚇唬她。

  可惜……林雙絳顯然對他的威懾早有免疫，只是拍拍男人的肩膀，示意自己要回房。關門的一瞬，她靜靜看著他，就像看一個遙遠而陌生的人。

  眼中的疏離，如秋季的霧。

  冷而薄。

  該死。

  許弋繁猛地撞門，「我問你想不想我！」

  這才是大魔王的本色……喜怒哀樂從來不會掩藏，不開心了就讓所有人都不開心。女孩打開門，冷著臉，「我要睡覺！別吵！」

  「我再問你一遍，想不想我！」

  分毫不讓。

  甚至可以說，更進一步，男人捏住她的下巴，低吼道。

  「想！」

  大叫一聲，一腳踢過去，正中膝蓋。她已經很久沒這麼發過脾氣，深吸一口氣，嘭，將門關上。許弋繁在門外怔了怔，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但是心卻空蕩蕩的。似乎，應該趕快填滿才對，可惜怎麼敲裡面的人都不肯開門。

  望著手中的萬能房卡。

  他不想的。

  都是她逼的。

  滴滴——

  門開了，女孩蜷縮在床上，嚴嚴實實捂著被子，像個蟬蛹。聽見有人進來，生氣地撞一下床墊，彈起好高。他站在一旁，手足無措，半晌，拉開被子，哄道：「不要生氣了，我帶你去吃鹹肉飯。」

  「不——」

  猛地扯回被子，背對著。

  許弋繁只得耐心地描述那家老店生意如何火爆，吃的人從這頭排到那頭，鹹肉亮晶晶的，配合時下的蔬菜燜煮，鮮香四溢。

  還有那個黑糖烏梅湯，沁涼甘甜。

  說著說著。

  女孩掀開被子，認真道：「真的嗎？」頭髮亂糟糟的，一縷青絲粘在嘴角隱隱能看到口水的痕跡，黑色的眼亮晶晶，如同春季的小熊。實在可愛，心中一動，俯身吻過涼薄的唇，而後輕點鼻尖，細密的吻最後落在光潔的額頭，喉頭動了動，「騙你是小狗。」

  咯咯笑兩下。

  猛地撓他，「你是不是也是這麼親那個女人的？」

  「……哪個？」

  「……」林雙絳就知道自己不該問，看吧，多到他自己都數不清。耷拉著肩膀，翻身，懶洋洋道：「我剛吃過中飯，不吃了。」

  白髮男人哪能就這麼放過。

  搜索枯腸，猛地想起助理幫他開車的那段時間，總是帶女人亂搞。猛地揪了女孩抱在懷裡，嘴角帶著自己也沒察覺到的笑意，「吃醋？」

  「我還吃糖呢！」

  嘴硬。

  「我一直在等你，不管你信不信……前段時間是別人幫我開車，不管你看到什麼，都不是我。」

  「哦。」

  騙鬼呢。

  人高馬大，精力旺盛，有需求很正常，這都不肯承認。女孩挑眉，斜眼看他，自豪道：「我可是見識了很多帥哥哦！藍眼睛、綠眼睛……還有灰眼睛，都很帥，而且脾氣也好不會揍人。」當然，她不會說，金色眼睛的，只見過他一個。放在心上的，也只有他一個。

  許弋繁眉梢眼角都帶著冷氣。

  「喜歡？」

  「帥哥誰不喜歡？」

  這是萬可的原話，她只是複述一遍。

  很好。

  下一秒，女孩便懸空了，被許弋繁直接夾在懷裡，往樓下去。林雙絳大驚失色，慌亂了有一秒便開始求饒，「我過得比和尚還苦，你花天酒地，還不允許說兩句嗎？再說我們已經沒有關係，看兩眼帥哥不行嗎？」

  廢話。

  「當然不行。」

  她是他的。

  眼睛珠也是，只能看他。

  又急又怒，女孩哭了起來，不停去咬他的手，折騰了半天，等到目的地林雙絳也成功餓了。永記鹹肉飯果然名不虛傳，站在路邊都能聞到香味。蒼白的臉上掛著淚珠，墊腳去聞，和路邊的流浪狗簡直一模一樣。

  拉著她的手，進去。

  店裡擠滿人，只有端著飯往外去，終於坐下，女孩大口吃著，又用勺子挖出小半碗分給旁邊的流浪狗。一人一狗，吃得香甜。

  臨走，狗便傻兮兮跟在她身後，一直上了公路，才消失不見。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是不是吃壞肚子了？」

  女孩瞪他一眼。

  默默道：「我跟你可不一樣，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只要看見人或動物吃不飽肚子，就想起小時候的自己望著別人家鍋里的肉流口水。」

  飢腸轆轆。

  那感覺，真能叫人記一輩子。

  許弋繁不贊同道，「我也不是你想的那樣。」什麼都求得到。

  咯咯笑兩聲，罵道，「活該。」誰讓你不對我溫柔一點，誰讓你總是欺負我？

  兩人回到酒店，孫芳急壞了。林雙絳的房門打開，手機也沒帶，要不是前台說看到許弋繁過來，她都要叫人去找了。

  「你這孩子，出去玩也不跟媽說一聲。」

  「都是許弋繁他……」

  不等她說完，罪魁禍首插嘴道：「下回我一定讓她跟您說。」

  林雙絳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偏孫芳還點點頭，一本正經地託付許弋繁好好照看她。這都是什麼破爛人生。

  林雙鹿撇嘴，嘀咕道：「快看，我姐鼻子都氣歪了。」

  「嗯，林姐姐好慘。」

  小屁孩最是心明眼亮。

  對這種惡霸欺凌軟蛋的場景再敏感不過，然而迫於許弋繁的威壓，只能閉嘴。

  幾次交鋒。

  他們終於確認，原來姐姐，並不是食物鏈的頂端，這個男人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