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8、相互扶持

  「保護好我的女兒，她吃了太多苦。」

  說完，孫芳就抹淚。

  債主找上門，一直沒看到許弋繁，女人心想，自家閨女和他怕是不可能了，許家家大業大，和他們這樣的人家本來就不合適，現在前夫又欠債逃跑，一家人陷到泥潭自身難保。

  凡是有個考慮的。

  都會退縮。

  還好，雖然晚了些，但他還是來了。

  許弋繁握住她的手，鄭重道：「我會的。」有他在，就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一絲一毫。女孩面無表情，坐在沙發上，看著茶葉浮浮沉沉，惶惶然的心，驀然安定。在許弋繁的幫助下，找到一些人，願意幫忙留意林友良的去向。

  只是，一時半會兒也沒法找到。

  又過了幾天，來找茬的人漸漸沒有，林雙絳忽然想起件事，問林雙鹿，皮球在哪？去別墅的時候沒看到，皮球往常聽到她的腳步聲早就奔過來。

  

  男孩低著頭。

  嘟囔道：「那個女人嫌皮球鬧，送鄉下去了。」

  癩皮狗除了吃東西聲音響，平常聽人炸炮仗都會躲到籠子裡，哪裡來鬧騰一說。

  林雙絳冷笑一下，拉著母親的手，慢悠悠道：「鎮上不是有個說法，貓來窮狗來富，我們家好像就是皮球到來以後，慢慢過上好日子。曾慧把它送走，是不是也把福氣送走了，媽？」孫芳面容較之前憔悴許多。

  眼睛動了動。

  點頭說是。

  「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林友良做人不地道，對狗也不行。

  女孩轉過頭去，看著林雙鹿說，「你也就讓她把皮球送走了，弟，人不能只向前看啊。」多點惦念，多點底線，才不會像無根的浮萍漂到哪死哪。

  拿出手機。

  「大哥，帶我去個地方。」

  三人來到曾慧的家鄉，也就是姨婆家旁邊的村。曾家門前也有不少要債的人，舉著火鉗、鋤頭、鏟子叫囂著不還錢就讓他們家好看。其中不乏自家的親戚，帶頭的便是那女人的表弟。

  說來，他們還打過照面。

  見這陣仗，女孩囑咐林雙鹿在車上等待，跟著許弋繁下去，好不容易擠過人堆，曾家夫婦愁容滿面地應付眾人。

  「皮球，皮球——」

  林雙絳一邊咂嘴一邊喚，躲在雞籠里的黑狗這才鑽出來，本來鋥亮的皮毛，現在灰撲撲的，好像比之前更瘸了，儘管使勁搖著尾巴但還是跑不快。頭上癩了一塊，眼角全是眼屎。林雙絳看得難受極了。

  汪汪叫兩聲。

  一個勁朝她懷裡撲。

  可惜身後的狗鏈制住，只能撲騰，哀嚎。

  「乖哦，姐姐馬上帶你回家。」

  從旁人那裡搶來鋤頭，許弋繁兩下便把鎖扣砸開，摸一把皮球，將狗送到她懷中。曾家夫婦看到他們，忙叫喚，「這是林友良的大女兒，他們有錢，找他們去。」

  呸！

  女孩單手抱著狗，脫了鞋子扔過去。

  氣瘋了。

  胡亂罵著，指著兩人把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一遍，最後咒道：「你們姓曾的活該死絕。」幾個村的哪還不知道孫芳和曾慧的故事，早把舌根嚼爛，見人家這麼文靜的姑娘罵人不帶喘氣，鬨笑起來。

  「兩把老骨頭算盤打得響，你們女兒借了錢跑得沒影，倒是把帳算到人家前妻身上，不怕笑話嗎？」

  一個看熱鬧的中年漢子搖搖頭。

  眾人要不到錢，笑話也是要看夠的，你一言我一語，弄得曾家夫婦下不來台。

  只能盯著皮球不放，「那是我女兒送來的狗，憑什麼讓你們帶走。」

  許弋繁冷笑，「你過來搶了試試？」

  他倒是不介意。

  男生長得又高又壯，眼神凌厲，只是瞪一眼，曾家夫婦便不敢說話。護著林雙絳離開，上車，林雙鹿見著皮球那慘兮兮的模樣，差點哭了。

  「她明明說過會好好對你。」

  皮球開心極了，一個勁舔他的臉，越舔，林雙鹿越難過，路上都在哭。回到家，接盆熱水，林雙絳又像第一次帶皮球回家那樣，仔仔細細洗著。許弋繁站在旁邊，靜靜看。女孩撈起袖子，將浮上來的跳蚤一個個掐死，然後整整齊齊放在一旁的衛生紙上。

  又細緻，又溫情。

  林雙鹿則不停舀水，幫著沖洗。

  黑狗眼睛彎彎的，似在笑。

  洗完澡，孫芳熬的排骨也好了，盛了滿滿一大碗，放在狗盆里。

  又回到熟悉的家園。

  皮球這裡聞聞，那裡看看，吃完排骨之後，心滿意足地窩在自己的墊子上睡覺。依舊喜歡打呼嚕，在客廳里都聽得到。

  孫芳濕了眼睛。

  招呼他們吃飯，「現在好，我們一家人總算又團聚了。」

  林雙鹿挨在姐姐和許弋繁身邊，以前只覺得泰山壓頂，壓力山大，現在莫名安心。也許這就是家人吧，吹不散，打不亂，在患難時候相互扶助一起度過。小陀螺已經回學校，林雙鹿之前被林友良安排到私立上學，現在也沒人接送，孫芳決定轉到市裡的中學。

  成績跟不上就留級。

  書，是一定要讀的。

  離開之時。

  女孩告誡他，「要像個男子漢一樣，保護好媽媽和皮球，知道嗎？」

  「知道了，姐。」

  男孩點頭。眼神已不再像當初那個恣意玩鬧的孩子。

  五一假期只有幾天，林雙絳和許弋繁這一耽擱就是大半個月，許弋繁那邊本來就沒什麼課，還算好，林雙絳卻還有一堆材料等著準備，忙得團團轉。

  臨走。

  許家夫婦請他們一家過去吃飯，桌上，認真道：「有困難就說一聲，不用多想。」

  孫芳心裡感激。

  越看越覺得許弋繁好，丈夫變前夫，前夫還跑了。孫芳覺得自己是個不幸的女人，但一想到這雙兒女，又覺得自己無比幸運。

  等把他們盼大了。

  也就安心。

  漸漸的，心結打開，重新投入到生意上。陳叔叔依舊默默陪著，孫芳不喜歡打電話，男人便每個星期定時給林雙絳匯報她母親的情況。

  倒讓她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等回到首都逛街，便給兩人一人買了一件衣服，孫芳的是連衣裙，男人的是POLO衫。嘴上不說，等後來打電話，孫芳笑說，對方高興極了，一個夏天都穿那件衣服，遇到別人夸，便自豪地說是她買的。

  知道林雙絳心情不好。

  許弋繁有時間就過來陪著，偶爾發飆也會耐心包容，溫柔得不像雲通一霸。

  單人宿舍。

  女孩穿著短袖短褲，霸道地坐在風扇邊，吃著冰棍。還沒正式入夏，天氣就熱得不行，改過圖紙，許弋繁用橡皮扔她。

  「挪開。」

  瞪一眼。

  撇過頭，繼續啃冰棍看小說。

  細細的胳膊和小腿，充滿了少女的柔美。心中一動，想去抱，可惜女孩在距離他只有半米遠時便躲開。

  嫌棄道：「熱死啦。」

  許弋繁體熱，冬天的時候抱著舒服，夏天簡直就是移動火爐，靠近了，都讓人難以忍受。

  啪嗒。

  感覺腦袋裡的開關在崩潰的邊緣。

  忍了忍，剛一走開。霸道的小丫頭又滾到風扇旁邊，吸溜吸溜地吃著冰棍，聲音大得像是在挑釁。

  「乖，不要這樣吹，會感冒的。」

  「我不嘛。」

  天氣這樣熱，風扇都不讓吹，是想憋死她嗎？不贊同地瞪著許弋繁，那眼神仿佛在控訴他的殘暴。

  拜託。

  大魔王現在這樣完全就是天使！

  偏她不知足，還在繼續耍賴，終於，當冰棍水滴到剛完成的素描上時，男生發飆了，一把扛起女孩扔到浴缸。

  「誰讓你不經過我的同意就畫，肖像權知道嗎？肖像權！」

  張牙舞爪。

  許弋繁也不管她願不願意，開始放冷水。

  被他灌過。

  心理陰影。

  女孩縮在角落不敢動彈，等許弋繁發現時，小丫頭臉色蒼白，嘴唇青紫。心中一痛，趕緊抱起，哄道：「不是熱嗎？我想沖個涼會好一些。」

  「大哥，我怕。」

  攀住他的肩膀，一個勁往上蹬。

  「不怕。」

  撫著後背，輕輕按壓。衣服也來不及脫，男生坐下去，輕輕撩起水往她身上潑，可是林雙絳怎麼都不肯從他身上下去，漸漸的，體溫也降低。

  黑亮的眼睛失去光彩，懨懨的。

  許弋繁沒想到她會這樣怕。

  乾脆抱起來，擦乾，放到床上。

  剛才還叫囂著熱的女孩，此刻自覺鑽到被子裡，捂得嚴嚴實實。

  只剩下兩個眼睛，滴溜溜看著他。

  嘆一口氣，拉出她的手，溫柔道：「不會再傷害你的，乖，不要怕我。」說完，撩起還有點濕潤的頭髮，在額頭印下吻。

  女孩嘟著嘴。

  半晌，忽然道：「你那天怎麼會到我家裡，還抓著那個打我的人。」

  笑一下，半開玩笑道：「整個市里都有我的眼線，你怕不怕？」

  林雙絳不說話。

  原因當然是害怕啦。

  揉揉女孩的頭，「如果不是我發現，你打算瞞多久？」見她低著頭，睫毛長長的，微微閃動，繼續問道，「難道我不值得相信嗎？」

  拉拉許弋繁的手，認真道：「大哥，你不會覺得麻煩嗎？」

  以前他說喜歡她，林雙絳一次也沒相信過。等後來她變得越來越好，家境也還過得去，才漸漸相信，他會喜歡上那個更好的自己。

  這種自卑，也許本人也沒察覺到。

  「你一直是個麻煩。敢踹我車的人，到現在為止只遇到過一個。」將不再發抖的小人摟到懷裡，認真道，「她後來住進了我的心，就再也沒出去。」

  開玩笑。

  敢出去，就打斷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