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3、勤心愛護

  林雙鹿第二次過來，帶了兩個不速之客。

  一個是林友良，一個是他的新妹妹，曾瑩。林雙絳開門的時候，差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腦海里一拳揍過去，但是現實中，面對比自己矮一個頭，露出討好笑容的曾瑩，她只是笑笑。

  讓開身子，請他們進來。

  林友良提了一堆東西，有新鮮水果也有阿膠一類的補品，倒是很像來做客的。

  曾瑩蹦蹦跳跳，四處張望。

  見著牡丹，眼睛一亮。她來這裡的次數一隻手數得過來，還都是在冬天，第一次看到盛放的牡丹，迷了眼，抬頭問林友良，能不能要一盆回去。

  

  男人看看繼女，又看看親生女兒。

  面露難色。

  林雙絳裝作沒聽見。倒是林雙鹿暗戳戳和小姑娘咬耳朵，曾瑩聽了眼前一亮，看那盆白色牡丹越看越喜歡，悠著男人的手，不斷撒嬌。

  「你媽呢？」

  「在鎮上，說晚飯不回來吃了。」

  孫芳承新承包了一個地方，和別人合夥，她專門做餐飲，其他幾個搞ktv、足浴什麼的，想開個娛樂城。

  這幾天都很少待在家裡。

  男人皺眉，「你回來都不好好在家，她這個媽當的，真是越來越回去。」

  「我又不是不會做飯，餓不著。」

  淡淡回一句。

  問林雙鹿想吃什麼，她去做。男孩正在柜子里翻她帶回來的新奇吃食，胡亂道：「隨便。」

  「爸呢？」

  「瑩瑩想吃什麼？」

  女孩笑得天真爛漫，兩個羊角辮一甩，轉過頭來，怯生生地看著她，「姐姐，我想吃餃子。」

  上回林雙鹿回去，直夸那東西做的好吃。

  笑了笑，說麵粉沒了，下回做。

  「那雙鹿哥哥上回怎麼就有得吃？」

  女孩生氣道。

  皮膚嫩得能掐出水來，長得討喜，又會看臉色說話，曾慧的幾個女兒當中，最得寵的就是這個小女兒了。

  可惜，林雙絳打從心裡不喜歡她，也懶得敷衍。

  「運氣好唄。」

  察覺到自家老姐蓬勃散發的黑氣，男孩扔了零食，立馬過來拉住曾瑩的手，勸道：「我姐做什麼你就吃什麼，哪來這麼多廢話。」

  找死嗎？

  嘴一嘟，就要哭。轉轉眼珠，發現繼父一直看著自家女兒，根本沒注意她，眼神一暗，趕緊住嘴。

  就著現成的菜弄了過來，勉強對付一頓。

  林雙絳隨便吃一點，坐到沙發上，看新聞。雖然無聊，可是也比和他們坐在一起演戲有意思。林友良起來，自顧自找酒倒了喝，過一會兒，也離開飯桌，坐到她邊上。

  「怎麼回來也不說一聲？」

  「靳寒買的機票。」

  「到家總該過來看看你弟，你阿姨準備了不少吃的，就等你過去。」

  「沒空。」

  重新換了個聲音特別炸的電視台，女孩懶洋洋坐在沙發上，左手極不自然地扣著扶手。和她爹說話，真費勁。

  「怎麼會沒空呢？」

  「我和朋友想在龍泉鎮那邊搞個市場，這幾天正忙呢，你們今天是湊巧，下回記得打電話，別到時候過來，我和媽一個都不在。」

  男人來了興趣，問道：

  「什麼朋友？寶來鎮我去過，比不了我們鎮，你別被人騙了。」

  女孩嘆一口氣。

  「是我自己提出要做的，就算真有人騙，騙就騙吧，這哪能防得住？」

  有曾慧這麼個前車之鑑。

  很難想像還有更高明的騙子。

  一直偷聽兩人講話，曾瑩聽到這，故意高聲道：「誰騙姐姐啦？」

  瞥一眼。

  林雙絳繼續道，「地已經看好了，我找朋友做設計圖，過幾天發過來，到時候麻煩爸找個靠譜一點的施工隊。」

  「這好說。」

  頓了頓，還是有些不放心，「你要建多大的？」

  「幾千平吧，設計圖我還沒看到呢。」

  林友良暗暗心驚，直覺女兒是動真格，想起她之前做的汽車中轉站生意興隆，幾乎自成一個商業閉環，還是獨一門的生意沒人搶得走，便有些心熱，正待細問，林雙絳打了個哈欠，說去洗碗。

  「曾瑩，快去幫幫你姐姐。」

  看著在桌上喝飲料的小女孩，男人說道。

  在家都是姐姐們做家務，哪輪得到她，曾瑩愣了愣，看向林雙絳，人家根本沒有搭理她的意思，自顧自進了廚房，很快傳來沖水的聲音。

  不想忤逆繼父。

  乖乖跟進去，看著在水池邊忙碌的林雙絳有些惱火。

  磨磨蹭蹭站過去，正想像征性洗一兩個碗，一直沉默的女孩忽然開口道：「一邊去。」

  「啊？」

  抬起頭來。

  只見對方冷冷盯著她，連裝都懶得裝。

  「我讓你滾一邊去。」

  林雙絳又重複了一遍。若不是林友良在外面杵著，早想給她顏色看看，反正她和孫芳又不用靠著她爹吃飯，收拾便宜妹妹，還挺有意思。

  對上黑沉沉的眼睛，曾瑩有些發慌。

  沒敢爭辯，灰溜溜出去。

  還被林友良說不懂事。向來如魚得水，很少挨罵的曾瑩就不明白了，為什麼每次碰上林家的大女兒，都要吃虧。

  難道林雙絳天生克她嗎？

  臨走，林友良囑咐她得到設計圖早些送過來。答應了，目送他們出去。

  轉頭發現院子裡的白色牡丹不見了。

  怔了怔，微微嘆氣。

  剛才好像不應該趕她出來，小丫頭看著挺容易嚇的，沒想到恣睢必報，她不過讓她滾，竟然敢抱著靳寒送她的牡丹滾。

  看來，她還是太心軟了一點。

  曾瑩回家後，趁著眾人不注意，從後備車廂抱出牡丹，蹲在門口欣賞了一會兒，摸摸花瓣，才鬼鬼祟祟帶到房間裡去。

  繼女眾多。

  林友良弄了個五百多平的別墅，才勉強裝下這一家人還有經常上門的親戚。

  過了許久都不見林雙絳追究。

  曾瑩慶幸的同時，又覺得可惜。真想看看她生氣抓狂的嘴臉，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原配的女兒了不起嗎？還不是讓她媽給打敗了。

  又過了幾天。

  徐老爺打電話來，說設計圖出來了，讓她看有沒有需要改的地方。

  林雙絳沒電腦。

  早上接了電話，下午便騎著單車出門去買。都是台式機，筆記本還很少見，女孩看一圈，發現能選擇的範圍實在太小。乾脆打電話給靳寒，讓他幫忙弄一台性能好點的回來，男生三天兩頭就往外跑，倒是方便。

  不過兩天。

  靳寒便帶著她要的東西上門。

  來之前，特地把系統裝好，想著過來教她用。誰知道女孩熟門熟路開機，操作，試過幾個軟體以後，便直接打電話讓人來裝網線。

  靠在窗台。

  發現院子裡的白色牡丹不見了，男生故作淡定道：

  「花呢？」

  「太漂亮，讓人順走了。」

  「哦。」

  想了想，發現她是故意引他去看的，摸摸林雙絳的腦袋，低聲道：「誰拿走的？」

  「我爸老婆的女兒，一個星期前過來串門。」

  不說話。

  只是靜靜看著她弄東西，過了一會兒，才道：

  「那你不揍她？」

  女孩抬起頭來，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我像是那種打女人的人嗎？再說，她比我小呢，花一樣的，人見人愛。」

  滿滿的酸味。

  靳寒忽然笑了起來，低頭親她的臉頰。

  「當然不是。」

  你是那種蔫壞蔫壞，等著兔子送上門給你烤了吃的人。不過，靳寒顯然很討厭自己送出去的東西讓不三不四的人占有，特別是他精心選出來送給她的，當著女孩的面，打電話給林友良。

  林雙鹿半夜打電話來。

  哭著求她。

  說爸爸下午揪了曾瑩問話，差點動手，讓曾慧死活攔住了。剛才又去搜女孩的房間，發現花給她藏在床底，已經枯萎，只能看到幾片半死不活的葉子。

  可惜了。

  林雙絳有些難過，白色牡丹在月色下真的，很好看。

  「姐，你快勸勸爸吧，一盆花而已，他把妹妹吊起來打了。」

  「她不是我妹妹。」

  林雙絳冷冷道，「偷了我的東西，還讓你打電話過來求情，曾慧在你邊上吧。」

  林雙鹿怔了怔，沒說話。

  女孩有些失望。

  本以為他至少能明白，有些人無法信任，看來，林雙鹿果然還是林雙鹿，腦子從來就沒清醒過，混得很。

  「我沒請她，花是從我這裡偷的，弟弟，你告訴我，憑什麼讓我求情。」

  這事如果她和林友良說，男人肯定會悄悄安撫，說些無聊的屁話，然後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畢竟「一家人」，或許還會隨便買上一盆花塞過來。可是讓靳寒說就不一樣了，林友良知道什麼人不能惹。

  雖然可悲。

  可是作為女兒，她不認為男人會明白她的怨恨，替她出頭。

  如果他能明白的話，當初也就不會讓孫芳那麼難過了。那可是和他共患難，吃糠咽菜二十幾年的人。

  不等林雙鹿再說，直接掛了電話。

  翻個身繼續睡覺。

  明天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呢。

  天不見亮，敲門聲響起。迷迷糊糊從床上爬起來，開了門，少年身上沾染露氣，嘴唇發白，站在稀薄的霧氣里，像是從某本書里走出的人物，太不真實。

  懷中抱著一盆花。

  雪色牡丹，含苞待放。

  逕自走到院中，放下，他拉著她的手，微微用力。

  聲音有些沙啞。

  「這花我有兩盆，這是最後一盆，牡丹可以活幾百年，我希望你勤心愛護，免它死亡，至少在我活著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