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1、分道揚鑣

  許弋繁坐在沙發上，攤開手，打量她家。

  以前來，還是普通的民房，現在裝潢一新，院子裡花團錦簇，特別幾盆牡丹實在艷麗，不像是她或者她家人會有的愛好。

  倒像是那個臭小子的手筆。

  桌上放著一堆吃的，蛋糕、糖果……看著就膩得慌。

  喝了女孩倒的茶，問道：「你那隻小黑狗呢？」

  「我弟拿去我爹家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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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

  把他的外套收起，拍兩下，放在架子上，漫不經心道：「我爸媽離婚了，現在只有我和我媽住在這裡，皮球我弟帶走了。」

  說完，林雙絳出門去，拔韭菜。

  除了一堆金貴的花，孫芳還弄了一小塊地在院子裡，種些小菜。這茬韭菜長得極好，綠油油的，聞著就香。割一把在手裡，甩了泥巴，一根根撿著。不知道許弋繁打的什麼主意，但是讓孫芳見見他也好。

  當初許家就那麼一個兒子去救她，不成人形回來，嘴上雖然不說，但是她媽一直惦記著。

  總說她有兩個子女，許弋繁的母親只有一個。

  失去兒子，就是挖做媽的心。

  現在他好好的，是該讓孫芳見上一面，省得她總是掛念。門鈴響了，把韭菜扔到盆里，林雙鹿穿著一身嶄新的衣裳站在門口，瞪著她。

  「你怎麼來了？」

  「這是我家，怎麼不能來啊？媽呢？」

  牽著皮球進來，看她一手的泥巴，盆里放著撿到一半的韭菜，臉上忽然帶了點笑意，「姐，我還沒吃飯呢，餓得慌。」

  「吃個屁。」

  擰了他的耳朵。男孩躲開去，給皮球鬆了繩子，小黑狗撒歡一般到處跑，這裡聞聞，那裡看看，轉一圈，似乎才發現原本的主人面色不善地瞪著自己。

  跛腳賴皮湊過來，親昵地搖尾巴。

  想踹它一腳，到底捨不得，抱起來親兩口，去廚房弄了塊排骨扔過去，啃得嘎吱作響。

  「姐，李閃呢？」

  換了鞋子，喊幾聲，發現沒人應，皺眉道。

  「去補習班了，像你一樣，到處玩？」忍了忍，沒好氣道，「那個女人不看著你學習不是討好你，是想看你廢掉，知道嗎？」

  掏掏耳朵。

  畢竟有了後媽，沒以前那麼單純。想了想，答應一聲。

  「知道了，姐。」

  在外面和皮球轉了兩圈，發現門口放著一雙陌生的男鞋，白底黑幫，越看越帥，比市里賣得好看多了，進去一看。

  鼎鼎有名的許大魔王，正抬眼看他。

  砰一聲將門打上。

  「鬼啊！」

  許弋繁不愧是稱霸市裡的男人，死了都陰魂不散。林雙絳已經進廚房去拌餡，一時找不到自家姐姐，林雙鹿慌得一批。

  「來，皮球。」

  癩皮狗吐出骨頭，屁顛屁顛過去，讓他抱在懷裡。林雙鹿這才鼓起勇氣進去看，還在，而且眼神好兇。

  「過來。」

  後背激起一陣雞皮疙瘩。

  姐姐不在，他還是老實一點，想了想，青天白日的，總不能把他吃了，過去乖乖坐下。皮球倒是歡，從男孩的手裡躥到許弋繁腿上。

  諂媚得很。

  摸摸狗耳朵，看著身旁的小屁孩。

  「叫哥。」

  「……」

  鬼讓他叫哥哎，叫就叫吧。

  「哥。」

  男生挑眉，笑了一下，又立馬收住，冷道：「以後你就是我弟弟了，出去不能慫，知道嗎？」

  他知道個屁啊。

  你許弋繁都變成鬼了，難道還能給他撐腰？不過話說回來，他活著的時候也沒罩過自己，比起這個陰晴不定的男人，他覺得吧……還是姐姐比較可靠。

  大魔王還不是被林雙絳收拾得服服帖帖。

  癟癟嘴。

  林雙絳拿著麵團和餃子餡進來，就看到許弋繁掐著林雙鹿的下巴，男孩翻著白眼，在抖。

  「大哥！」

  「你弟弟，皮得很。」

  「姐……姐，救命啊，這個鬼好兇，大白天就……敢害人。」

  「大哥！我要生氣了！」

  把麵團往茶几上一扔，跺兩腳，手上沾著麵粉就去捏他的臉。三個纏在一處，林雙鹿動彈不得，許弋繁又讓林雙絳扯著臉，最後乾脆把姐弟倆抱在一起，眯眼看著兩人。

  是姐弟。

  長得也像，但是林雙鹿似乎比他姐姐要賤一點。討打得很。

  「乖？」

  死命喘兩口氣，看了一眼懵逼的弟弟，點點頭。

  「乖了。」

  林雙鹿也趕忙道，「乖了乖了。」

  這樣，姐弟倆才從魔王懷裡掙脫出來，揉揉酸痛的肩膀，鋪開砧板，捏了一塊塊麵團，讓林雙鹿擀平。

  正想說不。

  他是來吃飯的，不是來幹活的。

  可是許弋繁一個眼刀子過來，哪還敢說，趕緊搬個小板凳，洗了手乖乖幫忙。

  這才像話。

  男人靠回沙發，打開電視。

  孫芳接了女兒的電話，趕回來，便看到的是這樣一幅畫面。姐弟倆埋頭包餃子，身材高大的男人坐在沙發上，手上拿著遙控，旁邊放著水杯。

  從沒見兒子這麼乖巧。

  放了東西，孫芳進來，奇道：「是許家的小子嗎？」

  收回二郎腿，許弋繁站起來。「阿姨好。」

  「媽——」

  嘴一癟，林雙鹿就要奔過去，後媽雖然壞，但是也不敢這麼差使他，一個林雙絳，一個許弋繁，真是壞透了。女孩撓撓頭，不知道怎麼解釋，乾脆拿了餃子轉身進入廚房，蒸去了。

  皮球也是只勢力狗。

  靠在許弋繁身邊，死活不肯離開。

  「你還挺……結實？」

  站起來走兩步，看著孫芳。女人忽然笑了起來，連連道，「那就好，那就好，當初要不是你，我閨女就回不來了。你媽也不容易……」

  當時在現場幾乎哭昏過去。

  同為女人，那哭聲實在叫人難受。

  「嗯。」

  兩人坐在一起，聊天。林雙鹿瞅瞅自家老媽，看看許弋繁，有些生氣，他是撿來的嗎？為什麼媽媽對這個魔頭這麼好？

  「媽，他剛才欺負我！」

  摸了兒子的腦袋，並不搭理。

  男孩氣得不行，揪了皮球的尾巴，恨道：「還欺負姐姐！」

  女人乾脆掏出五塊錢，塞過去。

  「媽，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再說才五塊錢……」

  孫芳一怔。

  是了，兒子已經上初中，不過在她的印象當中，五塊錢也不少，以前能讓兩姐弟高興許久。

  「曾阿姨每次都給我好多錢。」

  林雙絳端著蒸好的餃子進來，差點糊到他腦袋上，但是許弋繁更快一步，把人打得眼冒金星。

  好暈。

  為什麼天空中有鳥兒在飛。

  倒在沙發上，男孩哼哼唧唧。孫芳轉過頭來，看著她，笑道：「出去上學就是好，怎麼學會包餃子了？」

  「那邊餃子超好吃，我就想，一定要讓媽嘗嘗。」

  擺好碗筷，趁孫芳不注意，踹了一腳不爭氣的弟弟。林雙鹿哼兩聲，繼續躺在沙發上裝死。

  許弋繁看著她，笑道：「不嫌我欺負他了？」

  「他皮，該打。」

  說完，拉拉他的袖子，低聲道，「不過，下回別當著我媽的面揍。」

  「嗯。」

  三人一起吃了餃子。

  孫芳高興，還和許弋繁喝了兩杯酒，最後是林雙絳扶回房間的。兩人坐在客廳里說話，林雙鹿這才起來，幽怨地看著他們。

  「我的餃子呢？」

  「吃個屁，給老子滾。」

  說完，一腳蹬過去。「再在媽面前提那個女人，我揍死你。」

  許弋繁也似笑非笑地盯著林雙鹿。

  都是魔鬼。

  魔鬼。

  滾去廚房自己弄了一碗，吃完，小聲道：「我也不是故意的，但是媽給的錢真的好少，姐，你們現在很窮嗎？」

  「窮個屁，媽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臭小子我告訴你，別有錢就亂使，爸現在看著風光，以後怎麼樣，難說。曾慧是個有手段的，等你長大了，怕是鍋里一顆米也留不下。」

  男孩皺眉，嘟囔道，「我知道啊，可是我有什麼辦法。」

  他這么小，說話還不管用呢。

  「好好讀書，自己能混口飯吃，知道嗎？」

  林雙絳有些氣急敗壞，眼看著不成器的弟弟教好一點，現在送到那女人手裡，還沒一年，又歪了。

  「靠誰也不如靠自己。」

  說完，瞥了一眼許弋繁。她說的是真心話，活過兩世，再親密的人又如何，還不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分道揚鑣。

  送了弟弟回去。

  女孩站在院子裡，催促許弋繁。

  「我媽是醉了，可是腦子清醒著呢，你不能留在這裡過夜。」

  「你在生我的氣。」

  抱著頭盔，看著女孩。

  語氣篤定。

  林雙絳嘆了一口氣，院子裡搖曳的白色牡丹，天真又雍容。林友良走後，僱傭的花匠還是定時來。這些花都被照顧得很好。

  有些話遲早要說。

  「我答應了靳寒的。」頓了頓，看著他琥珀色的眼睛，淡淡道，「你也默認了的。」她最恨騙子，這輩子就是拿刀架在脖子上，也絕不會成為自己最討厭的人。

  「那又怎麼樣？我現在回來了，站在你面前。」

  難道你還有別的選擇？

  女孩搖搖頭，笑了一下，月色溶溶，照在她臉上，有些朦朧。許弋繁忽然有些心慌，害怕聽到她接下來的話。

  墊腳。

  抱了一下。

  戀戀不捨地湊在他耳邊，低聲道：「大哥，那我們就不要見面了。」

  說完，收回手。

  站在原地，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他如果不好，她就是死也不會離開。可是現在……許弋繁站在自己面前，比以往還要高大，那麼自信張揚，就像是太陽一樣。

  夜裡的太陽……林雙絳因為自己的想像發笑。

  他卻笑不出來。

  「你再說一遍。」

  「弋繁，再見。」

  將外套取下，撫平褶皺，遞給他。

  度過了一段太美妙的時光，就連痛苦也摻雜著蜜糖。因為你，我有足夠的勇氣走下去，就算不能再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