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和他再見

  因為地震，她的家都沒了，哪裡去找一年級到五年級的課本？

  林雙絳欲哭無淚，恨不得找根麵條掛起來，上吊得了。

  試探著又問了幾個人，大家都表示不能借，林雙絳心灰意冷，看來只有自己想辦法了。第二天上數學課她也無精打采的，整個人就像是蔫掉的小白菜，誰來撩撥，都沒用。

  陸老師察覺到了她情緒的變化，在林雙絳幫忙整理試卷的時候，問她發生了什麼？

  將馬老師布置的任務說了，陸老師皺眉。

  「這是有一點麻煩。」

  不過很快，他就說去教務處問問看，有沒有往屆學生留下的課本，爭取給她湊齊了。

  「陸老師，你對我太好了！」

  

  林雙絳一下子跳起來，感覺這些天壓在心頭的大石消失了。

  「不過，老師也有條件的哦。」

  林雙絳瞪大了眼睛。

  「你要好好學習，爭取把學籍轉過來，知道嗎？」

  「知道了！」

  女孩拔高了音調，甚至還朝著他敬了個禮，不苟言笑的陸老師臉上也帶了點笑意。

  原本以為這回死定了，林雙絳長舒了一口氣，蹦蹦跳跳回了教室。夏子豪聽她說了之後有點嫉妒，「老陸也對你太好了！這是區別對待，不公平！」

  「那你來一次性抄五年的課本試試？」

  男孩切了一聲，轉過身去。

  「我討厭你！明明是個鄉下來的插班生，又不送禮，老師還對你這麼好！」

  林雙絳哭笑不得。

  感情他是因為這個覺得不公平。

  「你以為我想來這裡讀書啊，要不是三小那邊不要我了，我才不來這呢，還要花錢，我家又窮，因為地震，房子都沒了。」

  林雙絳擦了擦鼻子，不知道這樣能不能安慰到他。

  夏子豪側過半邊臉來，小聲道：「像你這樣理直氣壯說家裡窮的真是第一次見。」

  「這話你可是第二次說了，我就當你誇我，不揍你。」

  哼了一聲，他轉過身來，算是和林雙絳和解了。

  過了兩節課，男孩又悄悄問她：「你家房子真沒了？」

  「嗯，垮了。」

  沉默了一會兒，他小聲說道：「那我以後不捉弄你了。」

  「謝謝。」

  林雙絳抽了抽臉，這死小孩。

  過了一個星期，孟夢終於和林雙絳說話了。

  「大小姐，我以為你再也不理我了。」

  女孩胖乎乎的臉上有些不好意思，忌憚地看了看她身旁的夏子豪，小聲道「我有事情跟你說」。

  林雙絳跟著出來，女孩才說明來意。

  「他要見你。」

  孟夢有些掙扎，咬著唇說道。

  「他……要見我？」

  林雙絳有種不好的預感，身體裡的預警細胞告訴她不要聽了，趕緊撤退。

  但女孩拉住了她的手，眼淚落了下來。

  「對，就是我那天帶你去看的男孩，他要見你……」哽咽著，她說話斷斷續續，「那天你走後，他就走了過來，像是天神一樣我當時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他拜託我，讓我帶你來。」

  孟夢哭得稀里嘩啦，走廊上人來人往，她也毫不在意。

  林雙絳找不到紙巾，只好拍著她的後背。

  「孟夢你聽我說，我和那個人有仇，讓他逮到了我會很慘很慘的！」

  「有仇？」

  林雙絳感覺她眼睛一下亮了起來。

  「你可以這樣理解，所以我不能去見她。」

  「那可不行！」

  女孩不哭了，抓著林雙絳的手不放。

  「我答應了要帶你去見他，我不能讓他失望。」

  「可孟夢我們是朋友哎，難道你希望看到我被他欺負嗎？很慘的，上回我見他還被他揪著領子拽了大半天，當時氣都喘不過來……」

  說著說著，聲音弱了下去，因為孟夢的眼睛更亮了，林雙絳覺得這孩子可能有病。

  「那也不行！如果你當我是朋友的話，必須去，否則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林雙絳怎麼說都說不通，乾脆走開了。這小姑奶奶有了男人哪還會把朋友放在心上，簡直讓她心寒。林雙絳捂著胸口，痛心疾首地向夏子豪描述孟夢的見色忘義，恨不得打開她腦子看看裡面裝的是什麼。

  「那個死胖子，天天就想談戀愛！」

  夏子豪有些不屑，「我們男生誰對她稍微好點，立馬就像是鼻涕蟲一樣粘上去，超級噁心。」

  「所以你們才作弄她？」

  「讓她長點教訓，煩死了，也不看看自己胖成個豬樣。」

  男孩厭惡地揮揮手，像在趕蒼蠅一樣。

  這城裡的孩子就是不一樣，宋運被別的女生告白林雙絳還遮遮掩掩，這裡直接把談戀愛掛嘴邊，好像一點也不害羞。但同學之間的欺凌現象更嚴重，夏子豪等人欺負同學，根本沒人管。

  不嚴重，老師也不過問。

  林雙絳笑笑。

  孟夢果真像鼻涕蟲一樣跟著林雙絳，只要她不答應，就不走。林雙絳向夏子豪求救，男生只是冷冷地看著她們笑，她也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之前還因為孟夢跟他們搶過東西，看笑話也是正常的。

  「我上廁所你也要跟著？」

  林雙絳站在廁所隔間旁，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的胖女孩。

  「你最好了，就答應去見他嘛～」

  孟夢搖晃林雙絳的手臂，用甜得發膩的聲音請求她。

  「喂！你知不知道我們鄉下來的是很兇的！」

  忍無可忍，林雙絳發飆了。

  「我從來不打女人，你別逼我。你去問問夏子豪他們，被我打的次數還少嗎？」

  「嘻嘻，你才不會打我呢！」

  「你煩不煩啊啊啊啊！」

  林雙絳感覺自己要炸了，抬起手，又狠不下心。

  從廁所里出來，她簡直要崩潰了，那女孩在她拉屎的時候都還跟著，這份毅力，簡直讓人找不到形容詞。

  忍無可忍，林雙絳問她怎麼才能放過自己。

  孟夢還是那句話，「跟我去見他唄」。

  見見見，見你個大頭鬼！

  「那好吧，我跟你去，但是以後我不要跟你玩了，你也別來找我，就當是陌生人誰也不認識誰！」

  孟夢想都沒想就說好，又讓她的心一寒。

  一想到明天下午又要跟著孟夢偷跑出學校去找靳寒，她想死的心都有了。趴在桌子上，林雙絳翻過來翻過去，和一條鹹魚沒有區別，嘴巴里還發出呃呃呃的聲音，搞得周圍的人好不煩躁。

  「要死啦，你！」

  夏子豪敲了一下她的腦袋。

  「兄弟，救我，我被那個女人纏上了，馬上就要上刑場了——」

  「活該！」

  林雙絳收穫一記白眼。

  「你不能見死不救啊，好歹同桌一場！我會被折磨致死的……」

  「救個屁啊，死胖子誰沾誰倒霉，你乖乖從了她全班男生都感激你。」

  周圍的男生集體朝她投來感激的目光。

  哈？

  「犧牲你一人，造福千萬家！」

  「臭小子，你還給我有文化起來了！讓你有文化！讓你見死不救！」

  林雙絳揪著他的後脖就是一陣狂捏，男生疼得嗷嗷直叫，一時間五年級一班教室的後面雞飛狗跳。教室的前面，一堆人在竊竊私語。

  「你們有沒有發現，插班生來了以後後面好吵。」

  「嘚瑟唄，鄉下人。」

  「一個女生和那些差生在一起，嘖嘖，還天天打情罵俏。」

  「就是，太噁心了。」

  「其他班的男生也過來找她。」

  「啊啊——就是，從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關鍵長得好醜。」

  「陸老師對她好像挺好的……」

  「不就是數學好一點嗎？有什麼好拽的，跟個二百五一樣。」

  林雙絳不知道，班上對她的評價分成了兩派，大概依照位置前後而不同。後面的覺得她挺好玩，前面的覺得她很討厭，幾乎到了眼中釘的地步，每每她做了什麼事，就會被私底下當成談資惡意討論。

  她本人雖然偶爾聽到，但也沒放在心上。

  雖然心裡一百個不情願，但第二天林雙絳還是乖乖跟著孟夢去了。

  下午倒數第三節課，靳寒……

  她的腳步格外沉重，要不是孟夢生拉活扯將她拽走，林雙絳只怕再過二十分鐘也到不了。

  靳寒在門外。

  少年站在那裡，就算旁邊有垃圾袋滾過，依然風景如畫。

  看見林雙絳，靳寒笑了一下。

  她抖了抖，勉強沖他也笑了一下。

  「好久不見。」

  溫潤清涼的嗓音說著敘舊的話，林雙絳低著頭不敢看他。

  靳寒朝著孟夢說：「你可以走了。」

  孟夢愣了一下，看向林雙絳，女孩正以祈求的眼神看著她。

  「沒事的，天神大人不會傷害你的。」

  她說完之後，消失在門那邊。

  林雙絳簡直崩潰，還天神，這小子簡直是惡魔，不，惡魔都沒有他可怕。自從上一次不堪回首的見面以後，她就發誓再也不要和靳寒單獨在一起，結果人孫不如天算。

  「好久不見。」

  女孩僵硬地抬起手，朝著他揮了揮。

  靳寒走過來，突然低頭迫使林雙絳和他面對面，「你好像變得更丑了」。

  「您更加帥氣了，要不也不可能再見到我，是不是？」

  話里卻是暗指他出賣色相，讓孟夢瘋魔一般地來糾纏她。

  「呵呵。」

  男孩的笑聲傳來。

  林雙絳不寒而慄，不安地踢著地面。

  「你不會忘記你之前答應過我的事吧。」

  什麼都願意做……

  她怎麼可能忘記，要不然也不會那麼怕再見到他啊！

  「下回你要是再這麼拖拖拉拉，相信我，我有一萬種辦法折磨你。」

  林雙絳苦笑，這算是警告嗎？

  原來他也不想再出賣色相了啊……

  「我……知道了。」

  看林雙絳耷拉著腦袋，靳寒忽然覺得沒了意思，把叫她來的原因說了。

  一小旁邊的幼兒園裡有一個小女孩，讓她平時幫忙照看一下。

  「她回家之後衣服總是髒兮兮的，保姆說身上雖然有傷口，但很小，她自己也不願意說。」

  其實靳寒沒有說，他聽保姆把女孩的狀況說了之後，想看她到底怎麼樣，結果被小女孩徹底嫌棄了。

  「所以你是來接她的嗎？」

  「原本是王哥來，但是最近他去外地了。」

  「小王叔叔，去外地，做什麼？」

  林雙絳猛地抬起頭來，直勾勾地盯著靳寒，眼裡是他沒見過的光。

  「還能做什麼，料理喪事……還有一些別的事情。」

  果然，女孩聽到之後迅速低下了頭，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悲傷自責的氣息。

  靳寒莫名不爽。

  「反正你要照顧好她，不准讓人欺負，知道嗎？」

  「她在幼兒園，又不是我們學校！」

  她抗議。

  「這就是你的事情了，你不是說過什麼都會做嗎？」

  林雙絳沉默，靳寒又道：「她是王哥的侄女，父母不在身邊，王哥走後她一直都提不起精神。」

  其實靳寒想說的是，他對小孩子毫無辦法。

  不論他做什麼，女孩都開心不起來，也不願意和他說話。

  「你早說嘛！我一定好好照顧她，誰敢欺負她，看我不把他們揍個稀巴爛。」

  「……」

  既然事情說完了，林雙絳也不打算再和靳寒兩人單獨呆在一起。

  一轉身，只見幾個熟悉的腦袋趴在校門上，乍一看還挺驚悚。

  「夏子豪，你們在幹嘛？」

  「呸你個沒良心的，我招呼兄弟們過來罩你啊，你不是說要上刑場……結果……」

  林雙絳有點感動，想不到這小子還挺關心她死活的嘛。

  「謝謝你嘞。」

  她大聲叫道，「快下來，待會兒老師來了，我們一個都跑不了！」

  靳寒在外人面前又恢復了那張波瀾不驚的撲克臉，只是冷冷打量了一下幾個男生，他默默看著林雙絳。在外人看來沒什麼，但林雙絳能讀出他想說什麼。

  無非是人長得醜，手段還不差，竟然能叫幫手來之類氣死人不償命的話。

  「走啦，走啦。」

  她和幾人朝著教學樓飛快跑去，轉過頭靳寒的身影越來越遠，女孩鬆了一口氣。

  林雙絳有點奇怪。

  從剛才開始，夏子豪整個人就有點奇怪，這會兒都到教室了還一個勁往下看。

  「你干呢？捨不得？」

  男生臉微微紅了，目光還是飄向靳寒那邊。

  「我是不是沒有告訴你，他是男的？」

  林雙絳盯著他。

  夏子豪竟然移開了目光，「我從來沒見過長得這麼好看的人……」

  另外幾個男生也紛紛說是。

  天啊！

  誰來告訴她，這個班的人究竟有什麼病，怎麼一個兩個，不管是男的還是女的都拜倒在靳寒的運動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