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又生風波

  「這可怎麼辦啊，我的大雙，都是媽害了你。」

  

  走著走著，孫芳實在憋得難受，哽咽了起來。要是早上她就帶著孩子來學校，也不會這樣。要是剛才先讓大雙進去報名，小雙也能報得上。她的孩子，怎麼就這麼委屈……

  林友良心裡也氣，如果剛才那母女插隊，他出言制止，也許大雙就能上學了。

  夫妻二人的心裡就跟貓在抓一樣，又酸又疼。最後孫芳提議帶著林雙絳去二小報名，林友良也覺得是個辦法，總不能讓孩子耽擱，於是就答應了。

  「可是那邊要交借讀費，而且要好多錢……」

  林雙絳抓抓腦袋，她不想讓父母為難。

  以她現在的水平，在家自學也是可行的，不一定要花那個錢。

  「不行！」

  孫芳堅決不干，再怎麼也不能讓林雙絳輟學，唯獨這一點她不能讓步。

  「那……」林雙絳想了想說道，「爸，媽，我想去試試一小。」

  林友良有些詫異，「大雙，這會兒三小報不了名的，估計會趕到二小去，你要是去一小考不上的話，到時候候二小那邊也去不了了。」

  「是啊，大雙。」

  孫芳有些猶豫，但女兒看她的眼神很堅定。

  「就讓我試試吧。」

  一家四口又默默走了一會兒，顯然林雙絳的父母需要好好考慮一下。

  「姐，你真的要去一小考試？」

  「對啊。」

  「那可是考試啊，你難道都不害怕？」

  「為什麼要怕？」

  「這邊老師好恐怖，像電影裡的殭屍一樣笑都不會笑。」

  「怕什麼，又不能真把你吃了。」

  林雙鹿癟嘴，這幾天林雙絳一直板著臉要不就笑得陰慘慘的，跟學校里的老師好像沒兩樣。」別是被雲通市的『殭屍』們傳染了吧……」

  「你嘟囔啥？」

  林雙絳眼睛一斜，看向林雙鹿。

  男孩一個激靈，涎著臉笑笑。

  走出巷子來到大路上，林友良招呼著孩子別躥到路中間，一邊和孫芳商量起來。

  「要不，就讓孩子去試試吧。」

  「哎。」

  孫芳點了點頭。

  大雙和小雙不同，有自己的主見，既然孩子主動提出來了還是放手讓她去試試吧。

  三小在這半坡上，一小和二小在坡頂上。又走了好一會兒路，他們來到了一小的門口。比起之前三小大門前的熱鬧，一小門口要冷清多了。林友良和妻子孫芳在大門口站了又站，有些怯場。

  朱紅色的大鐵門，比之前三小的門要大上兩三倍，門口既沒有攤販也沒有垃圾。

  學校里靜悄悄的，只有一扇小門開了一條縫。

  「走吧。」

  林雙絳左邊拉著孫芳，右邊拉著林友良走進了學校。

  剛進入門，值班室的保安就從窗子裡伸出腦袋，打量了幾人，然後問道：「幹什麼？」

  林友良上前客氣地說道：「帶孩子過來報名。」

  保安「哦」了一聲，揮揮手讓他們進去。

  要不是孫芳拉得緊，林雙鹿根本就不會進來，這地方比剛才的嚇人多了。要是說之前聽父母要花錢給姐姐上學他心裡還有些不滿，現在他真是一萬個感激林雙絳，要不是她讓他先在三小報名，這會兒過來蹲這大籠子的就是他了。

  真是要命！

  林雙鹿心有餘悸。

  一小和三小差不多大，但是房子比三小更密集更好，從外表來看也更高檔。教學樓的外圍還貼了深藍色的瓷磚，看著倒像是雲通市中心的那些大廈一樣，在太陽底下閃閃發光。整個建築看不到學生，走廊都被茶色的玻璃圍了起來，林雙絳記得以前聽人說過，一小的走廊上的玻璃用的是和太陽眼鏡一樣的材質，隔光隔熱，各種高大上。

  好不容易逮著人問了臨時報名點，去了發現竟然還有不少人。

  不過大家都是安靜地站在一腳，就連天性愛吵鬧的孩子都乖乖跟著父母，眼睛不時看看周圍。

  「報名？」

  頭髮花白的女老師帶著眼鏡，問道。

  孫芳趕緊和丈夫上前把戶口本及相關證明拿出來，那老師慢條斯理地確認了一遍，對著林雙絳招了招手。

  林雙絳有些詫異，明明是她和林雙鹿一起來的，為什麼那個老師只叫她？

  「幾年級？」

  「五年級。」

  「以前成績怎麼樣？」

  「班上十幾名，有時候考得好一點。」

  老師點了點頭，在桌上寫了張紙遞給林雙絳，然後讓她和父母去邊上等候。

  這邊用來考試的教室有兩間，目前是一批六年級的在考。林雙絳墊著腳從窗子往裡看，一個教室大概有三十多個人，每人一張桌子，彼此之間的間隙都很大。講台上有一個老師坐著監考，看著，倒是很嚴格。

  語文，數學，兩門主課連著考，中間都不讓休息。

  等了兩個小時，六年級的學生終於出來了。

  大部分人臉上都是一副被摧殘過度的表情，一些小孩已經哭了出來。

  林雙絳父母的表情有些複雜，還來不及和林雙絳多說話，五年級的這一批已經開始點名，按照先後順序進入教室。林雙絳坐在倒數第二排，聽著老師說話。

  不准作弊，作弊成績作廢。

  不准上廁所，要上現在去上。

  簡單地說完之後，老師開始挨著一個個發試卷。

  先是數學，林雙絳大概看了一下，最多的是計算題，最後的大題有兩題已經涉及到初中的方程。她心裡奇怪，但還是先規規矩矩把計算題做了，還老老實實檢查了一遍，注意別寫連筆字。

  這大題她還有些犯難，要是按照方程列出來，那不是露餡了？

  想來想去，最後她還是寫上了。

  講台上監考的老師過一段時間便走下來到處轉轉，見林雙絳已經不動筆了，便在她身邊多停留了一會兒。

  雖然心裡已經不像孩童時代那般懼怕老師，但她還是下意識端正了姿勢，把試卷又檢查了一遍。

  老師在黑板上用尺子敲了敲，讓學生們起立，然後下來將試卷收好。其中一個小孩因為偷看邊上的答案，被那老師講試卷直接抽走，還被狠狠瞪了一眼。

  接下來是語文，林雙絳心裡比較輕鬆。

  多年來，她一直覺得語文試卷沒有數學試卷那麼面目可憎。

  拼音、筆畫，這些基礎題讓她有些頭疼，考試考的都是易錯的，而她這些基礎早就隨著時光消磨得厲害。大概做完之後，發現後面的古詩詞題目，竟然有一句記不得了，她不覺苦笑了起來。

  這可好了。

  陰溝裡翻船，拜倒在小學試卷下。

  閱讀，作文，她斟酌著應該怎樣用小孩子的語氣來寫，然後又在一些地方刻意加入幾個成語，還有一些比喻、擬人的修辭手法。這些都是評判一篇作文到底好不好的標準。

  但要適度才好。

  語文試卷是另一個老師進教室來收，監考老師叫起立以後，他過來將學生的試卷前後翻看一遍才拿走，林雙絳好奇他到底蘇是按照什麼樣的標準，分成兩沓。

  考完之後，清場。林雙絳跟著前面的孩子陸續走出考場，從大家的表情看得出來，和之前的六年級一樣，走覺得自己考得不好。林雙絳出去，林友良問考得怎麼樣，她笑了笑，不知道怎麼說。

  看在孫芳眼裡，卻是她有些難過。

  拍了拍女兒的腦袋，孫芳安慰她不要難過了。

  林雙鹿無聊得快冒煙了，這會兒已經在操場上玩滑梯。這樣的東西，龍泉鎮倒是沒有。

  這會兒還不能離開，老師已經在改卷了，過一會兒，便要宣布考試成績，然後通知錄取名單。

  林友良在一旁和人閒聊，這才打聽到，原來一小這邊的入學考試，除了他們這些受災家庭的子女，還有一所私立學校的學生。一小的教育質量在雲通市算是頂尖的，不少人盯著，為了不得罪人也為了賺取額外的錢，一小在外有一個「姊妹學校」，私立，除了學費比較貴之外，師資力量是一樣的。

  那所學校的學生隨時可以來參加一小的入學考試，只要考上了，就可以入學。

  這一消息讓林友良的心又涼了半截。

  這麼多姊妹學校的孩子都考不上，林雙絳來自一個鄉鎮小學，只怕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約莫過了小半個鐘頭，老師出來宣布成績。

  「舒良志，數學73，語文60。」

  「陳凱，數學76，語文68。」

  「周夢婷，數學81，語文77。」

  隨著老師一個個報名字，林雙絳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為什麼大家的語文都那麼低？她心裡疑惑，數學最後面的兩道大題，很多人還沒有學過，把分拉低是很正常的，但是語文究竟是怎麼回事？

  「林雙絳，數學93，語文80。」

  那老師頓了頓，朝著林雙絳父母的地方看了看然後才接下去念。

  林友良頓時紅光滿面，他不敢相信，林雙絳竟然考得還不錯，數學上九十分的他好像只聽到了林雙絳一個。等分數念到後面他有些擔心起來，後面的學生好像都是那個姊妹學校的，語文成績普遍都在80以上，數學雖然差了一點，但是總分卻和林雙絳相差不是很大。

  等把成績報完以後，有家長上去問自己小孩為啥沒有。

  那老師對著家長耳邊小聲說了幾句，家長就帶著自己的孩子灰溜溜走了。孫芳覺得奇怪，林雙絳拉了拉她的手，讓她不要再去問了。那家長估計是剛才作弊那個小孩的父母吧。

  「我們學校教室緊張，每學期招的人數都很有限。各位家長同學來插班，都是五六年級，屬於高年級，招收人數就更少……鑑於今年龍泉鎮受災嚴重，我們放寬了名額，每年級招收四個。」

  四個？

  七十多個人考試，就招收四個？

  聽到那老師說出招生人數，林雙絳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真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

  原本她還信心滿滿，此刻卻也不得不擔憂起來。

  「前四名學生總分排名如下，第一名，178，楊璐。」

  「第二名，176，陳程。」

  「並列第二，176，陳昊。」

  「第四名，173，林雙絳。」

  林雙絳感覺自己當年高考都沒有這麼緊張，當聽到有兩個第二名，並且比自己還高著好幾分的時候，她幾乎都已經放棄了。還好，她還是考上了。孫芳激動得一把抱住林雙絳，她雖然一直都以自己的女兒為傲，但是從來沒想過和這些城裡的孩子競爭，她也能這麼爭氣。最開心的是林友良，他笑了笑，但還是表現得像孫芳那樣激動。

  「大雙，太好了！」

  看著父母開心的樣子，林雙絳也不自覺跟著笑了。

  林雙鹿雖然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但是看到大家笑也跟著笑，心裡有一種莫名的自豪感。

  林雙絳有點在意並列第二名的兩人，分數一模一樣，名字還只差了一個字。她目光搜索了一下，看到台階邊站了兩個男孩，只比林雙絳高一點，穿著一樣的衣服，留著一樣的髮型。

  雙胞胎！

  林雙絳總感覺有些熟悉，但怎麼也想不起來。

  第一名的女生叫楊璐，就站在老師邊上，帶著眼鏡，看起來悶悶的，相對於她的年紀來說，有點過於深沉了。

  林雙絳注意到女生的穿著，淡黃色的針織衫裡面是一件有點發黃的襯衣，藍色的運動褲。比起有些中年婦女，還要保守和……不活潑。這就是傳說中的學霸！林雙絳忽然意識到，這個女生肯定是那種十分刻苦的學生。

  一家人開開心心地回去了。

  林雙絳路上問起借讀費的事，孫芳笑著說她會想辦法。

  比起錢，他們更開心自己上了好學校。

  不知怎地，林雙絳心裡有些暖。

  回到爺爺奶奶家，天已經黑了。小區里不少人家都開始做飯，菜香飄散，也許是用腦過度，林雙絳感覺自己比平常還要餓。不客氣地說，能吃下一條牛吧。

  進了家門，爺爺坐在沙發上，看他們進來便打招呼。

  得知一家人今天是出去給孩子報名，便問起情況。

  「小雙，報進三小去啦！我今天在公園聽人說三小那邊不招了，我孫子運氣真好。」

  「大雙，進了一小？」

  林老頭語調拔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