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長安長明15

  唐毀屋內的那些東西，平日裡誰都不能碰，現在差點被沈枝意一把火給燒了，鳴風知道後嚇得不行，問道：「主人該不會生氣吧？」

  「……」

  

  沈枝硯帶來的人有些可疑，既不是盛元軍隊中的，也不是同明彰一般的貼身護衛。先是鳴風去試探了一下，發現他們的身手招式非比尋常，還是第一次見到。

  「他們不會要住下來吧，沈枝硯不是走了嗎，還留這兒幹嘛。」

  「……」

  柏寧方才確實沒打過明彰，暗中較量了多年，現在終於有了個結果，技不如人，實在丟臉。

  他聽見鳴風嘮叨個沒完，心裡煩躁，怒道：「不知道為什麼就自己去查，張嘴就問，沒手沒腳？」

  「……」

  他離開後，鳴風半天才緩過神。

  「原來他是會多說幾個字的。」

  胡袇真覺得鳴風就是個呆子。

  外面的人還沒有什麼動靜，她看了眼沈枝意在的側院，眼神有些動容。

  「你在這裡好好守著，我出去一趟。」

  「別呀，胡袇大姐，你不在，萬一待會兒有壞人來了怎麼辦，沈小姐要是丟了，我們可就要以死謝罪。」

  胡袇推了推他，說道：「東街有家鋪子，賣著酥餅，和棗山的味道差不多，你快去買些來。」

  「沈小姐說她想吃嗎？」

  「……」男人都是一根筋？

  「廢話真多，快去。」

  鳴風掏了掏錢袋，還是有些不理解，還沒等他開口，胡袇一腳就踢了過去，瞪著他。

  「好好好，知道了。」

  「……」

  側院就稍微小了些，但種了一棵石榴樹，就在院子中間，枝繁葉茂，剛好挨到屋頂的磚瓦，現在這季節，正是清新的時刻。

  「小姐，您在想什麼呢？」

  「沒有。」

  磐微怕她自己胡思亂想憋出事，於是笑嘻嘻道：「我們做一身藍色的鳳尾裙如何？或者揉藍衫子杏黃裙，是這麼念吧？您當時練字的時候，我偷瞄過一眼，真不錯，到時候找紅娘，保准行。」

  「那晚阿爹吵贏了沒？」

  「必須的呀，不過老爺後來喝醉了，估計回去時候被罵了一頓。」

  沈枝意臉色越是平靜，磐微就越是擔心。

  「要實在不行，咱們就想個法子逃出去。」

  「沈枝硯來了都沒有用，怎麼逃。」

  「……」

  其實隨便想一想都知道，像沈枝硯這麼在乎自己名聲的人，無論如何，都不會幹出眾目睽睽之下和唐毀反目成仇這種事情來。

  「我相信唐毀。」

  「小姐……」

  沈枝意方才是被氣昏頭了，現在緩過神，直覺告訴她，外面出事了。

  「先回去躺著吧，晚上再說。」

  「您這變臉，弄得我都不知道要怎麼安慰了。」

  「……」

  磐微知道自己說錯話了，立馬閉嘴，乖乖跟在身後。

  不過一兩年時間，遭遇了如此多的變故，要不是自家小姐堅強勇敢，一般人早就受不了了。

  原以為回到長安，一切都柳暗花明，沒想到唐小王爺這裡又開始不對勁。

  「胡大人送來了一些酥餅，還在廚房，我這就去給您熱一熱。」

  「不想吃，我要睡覺。」

  磐微鬱悶地守在門外，她平日裡雖然什麼都敢說，但有時候還是會看場面。

  方才有些話不敢講出來，可她心裡就是覺得，唐小王爺和沈枝硯也差不了多少，全都喜歡按照自己的方式來，不管別人願不願意。

  在汾河就是被鎖著，來到唐府還是被鎖著。

  沒有一個正常人。

  這些想法她也就只能自己在心裡念叨念叨，真要說出來，怕是會惹得小姐更加傷心。

  「胡大人。」

  「沈小姐怎麼樣？」

  「心情不太好，睡下了。」

  胡袇手裡還拿著一些姑娘家的小玩意兒，只好放在外面，臨走前還是說道：「少爺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沈小姐。」

  現在這種情況下，也就只有胡袇心系自家小姐，無論前院亂成什麼樣子，她都會找時間過來，所以磐微還是有好臉色的。

  「人都被鎖了起來，這些話就不必再說了。」

  「沈小姐倘若有什麼想吃的，你就告訴我。」

  磐微找了個石階坐著，隨口問道：「那我們什麼時候才可以出去。」

  「……」

  胡袇看了一眼屋內，匆匆離開。

  「一個府上全是怪人。」磐微嘀咕道。

  天色逐漸變暗，屋裡面的人不出來，宮裡面的人也不出來，偏生他們還在吵架鬧矛盾。

  磐微清清喉嚨，貼近門邊，輕聲說道：「小姐，您要不出來賞賞月，今天的月亮……算了，雲層太厚，我們聊聊天也行啊。芙蓉樓里有好多的故事，我全都講給您聽。」

  「……」

  「您再睡下去，這天都要亮了。」

  不會出什麼事兒了吧。

  她敲敲門，沒聽見動靜，無奈之下，只能用力推開，裡面一片漆黑。

  「小姐？」

  沒回應。

  磐微嚇了一跳，趕緊點上蠟燭，橙暖色的光線一亮，她便看見牆角處有個弱小的身影，肩膀發抖，嗚咽聲斷斷續續。

  「小姐。」

  她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無助的沈枝意。

  在所有人的印象里，沈家二小姐有權有勢，哥哥是歸德大將軍，父親是桃李滿天下的沈學究，母親也是商家之女。

  如此身世，必然是什麼都不用擔心的，講難聽一些，就算她性格高調，有了其他千金小姐的囂張跋扈，這也沒什麼，反正會有家裡人撐腰。

  可自家小姐偏偏內心柔軟，雖然有時候會任性，惹出禍事，但那也是情有可原的。

  磐微抱住沈枝意，輕輕拍她肩膀，溫柔道：「沒事沒事，小姐不要難過了，我會永遠陪在您身邊的。」

  「……」

  沈枝意死死地揪住她的衣裳，還在忍耐。

  「我明天一早就去找老爺，不就一個唐府嘛，難不成拿命出來他也不怕。小姐放心，老爺肯定會想辦法的，他平日裡最疼您了。」

  桂花香沁鼻，月光灑在石階上，整片大地都是寂靜的。

  沈枝意第一次感覺到孤獨。

  自己心裡的煩悶說不出來，別人也不明白。

  「我想吃水晶豬蹄。」

  磐微拉起沈枝意的衣袖，替她擦了擦眼淚，說道：「馬上馬上，我這就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