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長安長明1

  沈枝硯回到長安，先是去了皇宮。

  此次非但守住了西域，還攻下一座城池，算是出了一口窩囊氣。被打壓了這麼多年，盛元一退再退，才讓百姓遭罪，現在揚眉吐氣，宮內大臣都喜笑顏開。

  「不愧是歸德大將軍，百戰百勝……」忽然想起什麼，他逐漸沒了下文。

  「現在的武將之首便是歸德，榮光萬里啊。」

  

  一陣吹捧之後，沈枝硯告辭離開。

  眾人表情瞬間放鬆，嘻嘻哈哈議論道。

  「聽說是那罪人攻下的午堂縣，還追著西域的士兵跑了幾百里，如今可倒好，功勞全是他沈枝硯的。」

  「嘖嘖嘖，誰知道唐毀竟不是個草包。」

  「徐老太尉還在長安呢，說不定他老人家看不過去，直接將功勞要回來，你們覺得……哎，明副將可是忘了什麼東西？」

  上一刻還在鬧人家的笑話，現在就一臉諂媚。

  真是會見風使舵。

  明彰冷著臉，淡淡道：「我家小姐的生辰快到了，此次就在長安宴請各位。」

  「自然自然。」

  「沈二小姐的才情，那可真是天下無雙啊。」

  「……」

  馬車上，沈枝硯用手帕擦拭自己的衣裳，瞥了一眼窗外，隨後煩躁地說道：「我讓你辦的事兒怎麼樣？」

  「只要小姐一回長安，保證能把她帶回沈府。」

  「唐深那邊派來的探子，留著活口，晚上我親自審。」

  明彰回道：「是。」

  「這幾日整個長安都不會太平，你也小心些，別讓人抓到把柄。」

  「明白。大將軍，沒了曾勢這條線，接下來我們繼續在西域辦事，恐怕不容易。」

  沈枝硯將手帕隨意一扔，手肘撐在大腿上，冷漠道：「把唐毀留到現在，也算是給先皇面子了。」

  「可定國公……」

  「你是跟著誰的？」

  這話帶有威脅的意味。

  明彰立馬答道：「屬下該死。」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一陣吵鬧聲。

  「臭娘們！真是夠丟人的，你也不看看自己什麼狗模樣，就敢提和離。我告訴你，老子花了十兩銀子將你買下來，這輩子你都得給我當牛做馬……哭什麼哭！給我滾回家去！！！」

  沈枝硯喊道：「停車。」

  「大將軍要救那女人嗎？」

  「動作快點。」

  明彰跳下馬車走過去，二話不說，直接將劍壓在這亂喊亂叫的男人脖子上，道：「和離書畫押，快點！」

  「你他娘的是哪裡……」

  「哎哎哎哎，疼！流血了！！！」

  旁邊有人眼尖，大喊道：「這不是歸德大將軍的馬車嗎？」

  「明副將！！！」

  「沒死沒死，我就說嘛，歸德大將軍本領高強，那西域人怎麼可能是對手！」

  明彰手上的力氣一加大，男人脖子上就開始冒血珠。

  「饒命饒命！！！明副將，我同意我同意，我同意和離。」

  「快點。」

  地上的女人連忙下跪，眼淚就跟珠子斷線似的，抽泣道：「多謝歸德大將軍，多謝明副將，這恩情，我一輩子都會記住的。」

  明彰丟下些銀子後便離開了。

  「歸德大將軍可真是個大善人啊！！！」

  「保家衛國，心繫百姓，真是福將下凡！」

  「……」

  沈枝硯閉上眼睛，長途跋涉，一回長安就去了皇宮，實在疲憊，他簡單休息了一會兒，到沈府門口時，沈宗瀚和葉婉杉已經在這裡站了許久。

  「阿爹，阿娘。」

  葉婉杉用手帕捂著大半張臉，在外面不能失態，於是就盡力忍耐著。

  「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沈宗瀚的雙鬢已經爬滿了白髮，他雙手負於身後，盯著自己兒子看了好幾眼，隨後才說道：「你阿娘親自下廚，做了一大桌子菜，快進屋快進屋。」

  「南詔現在徹底沒事了吧？」

  「嗯。」

  沈總瀚惋惜道：「要是李大都督還活著……算了。」

  「阿爹，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可有人上門來找麻煩。」

  「放心，我們過的好得很。」

  葉婉杉一直跟在這父子倆身後。

  一高一矮，一少一老。

  全是她這輩子最重要的人。

  「以前在棗山生活慣了，來長安也要適應許久呢。」

  「這處院子光照不太好，濕冷的時候容易生病。我府上這幾日就能收拾好，到時候我命人來接你們。」

  吃飯的時候只留下幾個親近的僕人，其他的全都支開了。

  葉婉杉這才將情緒釋放出來。

  「你說說你，假死要了我一條命，這次去南詔，又要了我一條命。阿硯，我同你阿爹歲數已經大了，實在是經不起折騰，你能不能老老實實待在我們身邊。」

  「婦人之仁。」沈宗瀚不贊同她說的話，道：「他身上背著官職，又怎麼能苟活在自家院子。」

  「他是你親兒子！我就這麼一個娃娃，非要真的戰死了你才安心嗎？！」

  「還有阿肆！」

  飯桌上的四個人同時沉默下來。

  他們瞞了那麼多年，等事情包裹不住，泄露出來的時候，才知道有多棘手。

  「對了，阿肆現在在哪兒，怎麼沒跟你回來？」

  沈枝硯道：「和唐毀在一起，阿娘不是同意他們成親的嗎。」

  「……」

  「你對阿肆有這種心思，為什麼不早點說？這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樣貌一等一，還聰慧過人，……」

  「慢著。」沈宗瀚正襟危坐，說道：「這件事情不是你們倆商量出來的，等阿肆回長安，先聽聽她怎麼說。」

  「親上加親，她有什麼好猶豫的。」葉婉杉理所應當道。

  「阿硯，你有沒有問過妹妹的意思？」

  「她……」

  沈宗瀚臉色不佳，開口道：「這麼多年她都是沈家的二小姐，你忽然變個身份，誰能接受得了？」

  「真是老古董。一個親生兒子，一個撿來的閨女，都知根知底的，你不撮合就算了，少來攔路。我已經找人看了他們倆的生辰八字，阿肆旺夫，以後對阿硯肯定有幫助，讓你們老沈家繼續輝煌下去，不好嗎？」

  葉婉杉平日裡對沈枝意好是真心的，現在一邊倒也是真心的。

  兒子不在身邊，作為一個母親，總要有些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