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醉夢故里67

  沈枝意關緊屋門，用被子捂住腦袋，就是聽不見唐毀的敲門聲。

  他就是天下第一大笨蛋！

  

  「小姐？小姐，您別生氣了，再怎麼著也得吃飯不是。我剛才聽見醫館的郎中說，您要是餓得肚子疼，到時候就會起紅疹，哎喲，那可麻煩啦，還要喝中藥呢。」

  吱呀～

  沈枝意擠開一條門縫，露出眼睛，問道：「他呢？」

  「誰？」

  「他！」

  磐微一拍手，浮誇道：「您說唐小王爺啊，他走了，帶著鳴風回長安啦。」

  哐當！

  屋門被推開，沈枝意剛想破口大罵這個狗男人，一扭頭就看見唐毀正靠在旁邊的柱子上望著她。

  「……」

  「吃飽了才有精力生氣。」

  「我不餓。」

  劉夢雲端著香味入鼻的牛肉麵走來，甜甜笑道：「我親手做的喲。」

  「咳咳咳，我是看在我好姐妹的面子上才……」

  「知道知道，小姐你快出來吧，大熱天的，再給悶壞了。」

  沈枝意的頭髮有些凌亂，本來就不涼快，再加上這碗面，她更是感覺像洗了一個澡。

  「多謝唐小王爺幫我去吳家要和離書的簽字，這份恩情……」

  「不必，懲惡揚善是我的使命！」

  「……」

  劉夢雲看了沈枝意一眼，有些緩不過來。

  「武俠話本看多了，你不用害怕，他腦子沒病。」

  磐微和鳴風在後面排排站，努力憋笑。

  「阿肆，下午我們去二炬湖看荷花吧，正好你夫……正好唐小王爺來了，你們倆還可以去掛個百年好合鎖。」

  「……」這話鋒一轉，好像也沒轉出什麼效果。

  沈枝意道：「我和他的婚約不是真的。」

  「為什麼不是？」

  唐毀問這句話的時候，明顯感覺到他的情緒不滿，和剛剛在吳府差不了多少。

  「第一，我哥哥肯定不會說這種話，第二，不過就是臨時起意的藉口罷了。」

  「你怎麼知道是藉口？」

  劉夢雲看他們倆都在咄咄逼人，瞬間感覺自己的身上散發著光，有點不太合時宜，於是輕聲道：「床頭吵架床尾和，你們夫妻倆……」

  真好，這光更亮了。

  「我們不是夫妻，還沒結婚呢。」沈枝意吃麵都是一副惡狠狠的模樣，道：「二十多歲的人了，整天擔心這個擔心那個，怎麼不想想自己。全盛元的好人他都要救，又不是大羅神仙，哪顧得了這麼多。」

  磐微莫名覺得有些熟悉，這語氣怎麼和夫人如出一轍呢？

  「木修遠為人正直，能夠管理好嶺南，我保護他，那是理所應當。」

  啪！

  沈枝意惱道：「你怎麼就是聽不懂啊，我不擔心他們，我只擔心你！」

  全場寂靜。

  她知道這話是很自私，但唐毀老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想想就來氣。

  做好人行善事，自然是挑不出來錯的。

  可沈枝意只想他平安。

  「小雲，荷花改日再去看吧，我有點累，先回屋了。」

  磐微很少見自家小姐如此失控，連忙跟了上去，安慰的話也不敢說。

  「她……如果生氣了，你們都是怎麼哄的。」

  劉夢雲沉思了一會兒，回：「一般第二天就好了，要是好不了……」

  「？」

  「那我就不知道了。」

  唐毀的手指敲打著桌面，認真在想剛剛沈枝意說的話。

  多想想自己？

  好像從來沒有人教過他。

  沈枝意這一氣，氣到太陽落山也沒有好轉。

  屋外無風，但窗戶卻被推開了。

  緊接著就躍入一道黑影，默默坐在桌子前，溫聲道：「你白天說的話，我仔細想過了，與天下為敵當然不好，我也會受傷流血。可是阿肆，總要有人去做這些事不是嗎？」

  「……」

  「我外公你知道吧，徐老太尉。當初上祭祀台贖罪，其實他是有能力將我保下來的，好吧，這個暫且不提。在後來的幾年時間裡，我算是無依無靠吧。你知道嗎，我是自己查到我是徐家人的。外公壓著我舅舅，不讓他出面幫我，就是擔心自己花費精力，最後卻救了個沒本事的外姓人。」

  「……」

  「我唯一的出路就是證明自己。桐丘那時候找不到時機安插眼線到袁邵身邊，所以很多事情都是睜眼瞎，敵方在暗處，自己在明處，想想就頭疼。西域有了起兵的苗頭，民不聊生，再加上三國爭霸，盛元搖搖欲墜。所以只要我能完成以上的困難，就能拉住徐家，讓它成為我的保護傘。」

  「……」

  「阿肆，我有在考慮自己。」

  沈枝意背對著他，眼角有些發紅，悶悶道：「你跟我說這些幹嘛。」

  「別生氣了。」

  「你明明知道不是的。」

  徐老太尉當家，那自然是沒話講的，可他告老還鄉，身體狀況每日愈下，已無心思再操持整個桐丘。

  徐慕馳性子又軟，很多事情根本就拿不定主意，他的兒子徐方玉也是個翩翩公子。

  這些情況她阿爹都說過。

  所以，到底是徐家在庇佑唐毀，還是付出了點東西就要有所收穫呢？

  「阿肆……」

  「公主和你想法一樣，都認定我哥哥沒死，這消息她是從哪裡得來的？定國公，宰相，徐老太尉，他們就是一夥的。而定國公知道你是徐家人，為了逼我哥哥現身，公主連我阿爹都要算計，你的身份，估計就是她下一步棋子。所以，就算徐老太尉不出面認你，遲早也會有人說出來的。自己坦白與他人揭穿，你覺得有何差別？」

  唐毀點燃蠟燭，拿出一枝荷花放在桌上，轉身就要離開。

  「慢著。」

  沈枝意走過來彎腰抱住他，溫柔道：「我並不想說得這麼直白，但你自己應該也知道。這個世界有很多的善惡，在特定情況下，面對不同的人，它都會被混淆。也許對你好，但對我就不好，相反，對你不好，也許就會對我好，這是辨不清道不明的。唐毀，在以後的日子裡，對自己好一點，可以嗎？」

  「好。」

  「木縣令的事情，現在大鍋全在你頭上，周家人肯定不會咽下這口氣的。」

  斷財路，放狠話，到別人地盤耍威風。

  這梁子算是結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