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醉夢故里38

  沈枝意這一兩口酒下肚，整個人都飄了起來，她跟個豪氣的男子一般，岔開雙腿坐著，一根手指頭還在戳戳點點。

  「我小時候，最喜歡哥哥回家，他總是給我帶好多新鮮玩意兒。惹阿娘生氣，她老拿木條追著我跑，只要哥哥在，他就會擋在我面前……哎哎哎，你們，你們倆站這兒幹嘛。我和唐小王爺的悄悄話，幹什麼要給別人聽，快出去快出去。」

  磐微還想試著掙扎一下，道：「小姐，我們改日再來登門拜訪，先回府吧。」

  「不要不要，我說完才能走。」

  她拉了拉鳴風的衣袖，說：「先出去吧，我家小姐應該……應該不會對唐小王爺動手的。」

  「……」

  屋內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沈枝意感覺自己的腦袋有點晃，心中一陣翻湧，但嘴上還是穩定叨叨：「還有沈應歸，他從小就是閒不住的主，三天兩頭來翻我牆角。每次玩到天黑回家，他都躲在我屋內不敢出去，怕二伯打他。」

  唐毀的手在空中停頓了一下，任由她歪來倒去。

  

  「嵐媽媽，她其實膽子很小的。在沈府被新來的掌事姑姑罵過好幾次，卻從來不會找人出頭……唉，都走了，全部都走了。」

  她說到後面越發心痛，開始抽泣起來。

  唐毀還是第一次見這種場面，顯得有點拘謹。

  「別哭了，等會兒喘不過來氣，會被憋死的。」

  「……」

  沈枝意咬著嘴唇，痛苦道：「可我就是停不下來，嗚嗚嗚嗚嗚嗚。」

  隔著一扇門，磐微和鳴風也能聽見這洪亮的哭聲。

  「你家小姐喝完酒，這中氣還挺足。」

  「……」

  沈枝意撐著桌子要站起來，第一個步子就左腳踩右腳，沒站穩後，整個人撲向唐毀。

  還知道往有人的地方倒。

  唐毀被她牢牢抱住，耳邊傳來溫熱的氣息以及迷糊的幾個字：「我很想他們。」

  又是這種，特別的感覺。

  不知道為什麼，他心中忽然有了一份期待。

  「小姐，要不咱們還是……哎呀，這是幹嘛，你快放開唐小王爺！」磐微把她從唐毀身上扒拉下來，道：「我家小姐已經醉的做糊塗事了，還煩請唐小王爺幫忙送回府上。」

  沈枝意睡的沒了意識，還是唐毀把她抱進的房間。

  外面寒風凜冽，還有將要下雪的苗頭，但沈枝意身上卻是暖和的。

  可見唐毀把她護的有多好。

  葉婉杉急得滿頭大汗，說道：「她哪裡會喝酒，真當自己和她哥哥一樣不成，盡會給我找事做。」

  她一抬眼，就看見唐毀，正要開口質問，就聽見磐微解釋道：「是小姐來了興致，非要同唐小王爺說心裡話，還不讓我進屋……之後，之後也借著酒勁，調戲了……哦，不不不，抱了抱唐小王爺。」

  是自家女兒能幹出來的事。

  葉婉杉幫她蓋好被子，讓貼身丫鬟打來熱水，等人安穩入睡，才叫著唐毀去了大堂。

  「阿肆自小便是歡脫的性格，唐小王爺莫要見怪。」

  「方才她哭了。」唐毀簡單說了幾句，道：「她心中仍然悲慟，沈夫人還是要多多注意。」

  「多謝。」

  「家中有些覓佘茶，我已經讓下人送到府上，沈太太可以嘗嘗，看味道如何。」

  葉婉杉端莊大方，說話也是輕聲細語，道：「唐小王爺如此這番，難不成當真是按照女婿的標準來。」

  「晚輩冒昧，近日之事實在有些不合乎禮數，但的確有此念頭。」

  沈枝硯在世時，回家後念叨過幾次這位唐小王爺，還特意說道：「莫要相信坊間傳聞，此人坦坦蕩蕩，仁者之心。」

  「阿肆長這麼大，在家裡的保護下，從未屈於過他人，不知唐小王爺以後能否做到？」

  「'自然。」

  「她的吃穿用度，我沈家也不曾虧待過，這點，唐小王爺能否做到？」

  「自然。」

  「最後，娶妻生子雖說是平常事，三房五房的，男人有的是選擇，倘若以後你……」

  唐毀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道：「我雖頂著個小王爺的名號，但天下皆知，無非就是個尋常百姓，一點兒官位都沒有。只要沈家不嫌棄，我唐毀這輩子，一生只夠愛一人。」

  他的這番話，真誠而又堅定。

  葉婉杉點頭，道：「一切就看阿肆的意思吧。」

  屋外的冷風捲起幾片殘葉，大雪壓滿枝頭。

  唐毀披著黑色斗篷，漫步走在街上，看起來心情不錯。

  「主人真要娶沈小姐啊。」

  「怎麼了？」

  「那您就是喜歡她咯？」

  唐毀走在路上，迎面而來的路人都紛紛躲開，不想沾上一點天煞孤星的邪氣。

  「何為喜歡？我怎麼知道我是不是喜歡她？至於為何要娶，無非就是想保護她罷了。」

  「您看那邊兒，這街頭有許多可憐女子也需要保護啊。」

  「……」唐毀別過頭，找了個藉口，說道：「只有她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你這人怎麼回事，管我要娶誰。」

  鳴風聳肩，攤手道：「婚姻傻瓜罷了。」

  「？」

  「你最近是不是光顧著練膽子了？」

  回到府上，唐毀叫來了幾個有家室的大男人，問道：「你們提親都需要走什麼流程？」

  「我母親帶著聘禮去的，費了好大勁才給我說了個媳婦。」

  「要我說，錢到位不就好了，哪裡有這麼多說法。」

  唐毀的手指在敲打桌子，立馬反駁道：「又不是明碼標價賣女兒。」

  「最重要的，還是郎有情妾有意吧。」

  這句話算是說到點子上了。

  他道：「我願娶，她願嫁，這才對嘛。」

  有人嘿嘿幾聲，問：「小王爺這是看中哪家姑娘啦？」

  「沈家二小姐。」

  「白天來的那位？聽說她父親可是出了名的大學究，我表哥天天在家裡讀他撰寫的書。」

  唐毀懵懂之時上過幾天私塾，奈何屁股上經常有火，一刻鐘也待不下去。

  下屬們開始議論起來：

  「能夠教出歸德大將軍這樣的英雄，實在是了不起。」

  「哎，吳老三，你表哥隋文皋不就是沈學究的門生嗎，聽說已經是大理寺少卿了，祝賀祝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