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醉夢故里35

  盛元有一祈福樹，信徒年年有。

  沈枝意還是不太習慣周圍人的目光，吵著喊著要回家。唐毀沒辦法，只好帶著她去了全長安最好的衣坊，找了宮中嬪妃都喜愛的裁縫紅娘。

  她只看了那麼一眼，便說道：「店裡有一件朝暮鶯啼對襟襦裙，與這位姑娘的身段當是最配。唐小王爺給錢，拿走便是了。」

  「我明日讓鳴風送來。」

  紅娘哎喲一笑，手中的針線還是有條不紊的一進一出，她道：「小王爺還單獨帶人家姑娘出來過元宵吶，連護衛都沒跟著。」

  剛出門身上還裝了點錢，沈枝意說道：「要不我來付……」

  「三百兩，我這可不講價，老規矩了。」

  沈枝意嚇得錢袋都沒拿穩，重複道：「三，三百兩？」

  

  「你家小王爺這一身，也是從我這兒買的。五百兩，一個銅板都沒少。」

  這是什麼家庭的小王爺？

  唐毀輕車熟路地去裡屋將裙子拿了出來，遞給沈枝意，說道：「你快些，我就早些送你回家。」

  在街上走了一會兒，沈枝意忽然反應過來。

  這五百兩的衣服好像更容易引人注目好吧。

  「小王爺，我沒錢還你啊。我阿爹一個月只給我十兩銀子，要是犯個錯誤什麼的，連十兩銀子都沒有，我……」

  「噓。」

  「啊？」

  「神樹面前不能多言。」

  沈枝意看了一圈，發現這裡確實安安靜靜的。

  她始終離唐毀三五步遠，兩個人就這麼一前一後地走著。

  「他們手中的紅布條是幹嘛的？」

  不遠處便是祈福樹，來往信徒手裡都有一根長長的紅布條，上面還有密密麻麻的字跡。

  「寫願望的啊。」

  「那為何我們倆沒有。」

  「阿肆有什麼願望？」

  沈枝意沉思了一會兒，說道：「阿爹阿娘身體健康。」

  「你現在說唐毀真厲害。」

  「啊？」

  「你快說。」

  沈枝意不明所以，結巴道：「唐毀……唐毀真厲害？」

  救命啊，沒事吧她，這還真的說出來了。

  唐毀很受用，手上做了幾個動作，一看就是誦經神婆的真傳……

  「急急如律令，變！」

  「？」

  他手中立馬多出來了兩根紅布條。

  「前面有筆墨，過去寫上願望就行了。」

  沈枝意實在無法把他和打退十萬敵軍的人聯繫起來。

  暗紅色的桌子上擺放著功德箱，旁邊站著一位白袍僧人，他手裡轉動著佛珠，一臉善意。

  唐毀往箱子裡丟進去好多塊白布包著的東西，撲通幾聲，把白袍僧人都給嚇一跳。

  「小王爺又來破費啦？」

  「一點心意，哈哈哈。」

  白袍僧人注意到他身後的女子，彎彎欠身，道：「姑娘一看便是旺夫之人。」

  「？」

  唐毀揪了揪他，輕聲道：「還是小孩呢，你說這些幹嘛。」

  「……姑娘請跟我來，這邊有筆墨紙硯，慢慢寫 ，不急。」

  沈枝意的字那可是父親沈宗瀚手把手教出來的，娟秀端正，不管誰見了都要夸上兩句。

  「只為父母求，姑娘為何不為自己也求一求？」

  「我能否成功，命運能否完美，只在於我。」

  白袍僧人輕笑出聲，說道：「之前也有一人說過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話。」

  她正想問是誰，就聽見唐毀噠噠噠地走進來，道：「神樹都快睡覺了，你還在這裡磨蹭。」

  沈枝意拿著紅布條出門，這樹都快趕上十層樓房了，怎麼掛？

  「只有一次機會，你要是丟不上去……」

  「就沒有用了？」

  「不。就花錢再買一條。」

  「……」

  唐毀力氣驚人，隨便一丟，只見這紅布條穩穩噹噹地落在了枝頭上。

  沈枝意也不甘示弱，掄起手臂就甩出去，結果……

  「哪裡可以買紅布條？」

  第二次，失敗。

  第三次，失敗。

  「這對女孩子好不公平啊，它為什麼不長矮一點。」

  唐毀過去拿走她手裡的紅布條，輕而易舉地就成功了。

  白袍僧人緩緩道：「家屬幫忙，也是算的。」

  家屬？

  沈枝意都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被唐毀拽走了。

  他輕輕握住她的手腕，步伐也不算快，和迎面而來的信徒擦肩而過，只留下兩道十分般配的身影。

  白袍僧人在祈福樹下站住，點頭道：「你救天下，她來救你。」

  元宵，緣至。

  到了沈府前的小攤邊，唐毀才鬆開手，指了指眼前的路，道：「直走就是你家了，放心，我就在這兒，不要害怕。」

  「明彰呢？」

  「應該也在府上。」

  沈枝意看了眼自己身上，道：「深更半夜，連衣裳都換了，我阿爹非得打死我。」

  「要不然……我陪你回去說明情況吧。」

  「不不不。」

  剛才在宮中竟然說出許配這種話，現在肯定傳到沈宗瀚耳中了。

  再把突然冒出來的女婿帶回家，實在不妥。

  她道：「我可以的，唐小王爺慢走。」

  沈枝意走近幾步，就看見七八個身影推門而出，明彰赫然走在最前面。

  這架勢……該不會是要去拆了皇宮吧。

  她趕緊小跑上去，氣喘吁吁道：「阿爹阿娘這是要去幹嘛？」

  沈宗瀚反問：「幹嘛？！家中逆子大半夜還未見身影，你說我們要去幹嘛？！」

  男人始終還是不夠細心。

  沈宗瀚竟然沒發現她換了衣裳。

  「阿爹，我沒事，宮中太大，我繞糊塗了。」

  「袁大人找你說了些什麼……還有，你怎麼還成了唐小王爺未過門的新婦？」

  沈枝意走過去攙扶他，說：「此事太拗口，我明日再與您慢慢道來。」

  哄阿爹她還是有一套的。

  只是這阿娘……

  「你的衣裳呢？」

  「路過衣坊，實在好看，就買下了。」

  「你兜里有幾兩銀子，我還是知道的。」葉婉杉湊近她，又說：「怎麼還有香火味？你去廟裡了？」

  「為阿爹阿娘祈福嘛。」沈枝意一刻也繃不住了，趕緊道：「我真的好睏，要審問，明日再說啊，阿娘再見！」

  磐微也是一臉擔憂，追著她來到院內，嘴裡還在嘮叨：「小姐真是太嚇人了，連明彰都沒跟上。唐小王爺也去了燕頷殿，難道你們倆在一起？還是又被刺客追殺了？哎喲，我的姑奶奶，您倒是說句話呀，急死我了。」

  「冷靜冷靜。我現在只有一個問題，這衣服不會讓我起紅疹吧？」

  「呀！快脫下來！」

  沈枝意在熱水桶中泡了一會兒，發現身上並無異樣，說道：「磐微，有什麼辦法能迅速賺到幾百兩銀子嗎？」

  「有啊。」

  「什麼？」

  「我去告訴老爺，小姐得了不治之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