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醉夢故里33

  沈枝意醒來後，臉色煞白，心中苦悶。

  她親自去靈堂守了嵐媽媽一夜，誰來勸說都不聽。

  磐微擔心自家小姐的身子，把湯藥熬了又換，但她就是硬著性子不喝。

  嵐媽媽家本就清貧，再加上有個好賭的兒子，屋內連一件像樣的家具都沒有。

  已經快要南至，冷風直鑽人心骨。

  唐毀慢步走來，手中拿著一件純白斗篷，他蹲下身，溫柔地給沈枝意披上，然後道：「怪我沒處理好附近的安全問題。」

  這一態度把沈枝意都給驚到了，她立馬擺手道：「不不不，不是你的原因。」

  幾日不見，她越發憔悴了。

  唐毀幫她系好斗篷上的繩結，道：「明早我來接你。」

  

  本以為嵐媽媽的兒子會上門來鬧事，結果一連幾天都是悄無聲息。

  這個疑惑還是磐微幫忙解答的。

  「唐小王爺給了他一大堆銀子呢，後半輩子都不用發愁了。」

  「他現在人在何處？」

  「就在門外啊，天沒亮就來了。」

  他昨晚說……

  沈枝意拎起裙子就跑，果然在屋檐下看見一身黑衣的唐毀。

  「慢點，你走這麼快幹嘛。」

  「周故昂就是殺我堂哥和嵐媽媽的人，對嗎？」

  唐毀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道：「這裡空氣不好，我送你回長安修養。」

  「唐小王爺就跟我哥哥一樣對我好。你放心，我以後肯定會給你養老送終的！」

  ？

  哥哥？

  養老送終？

  磐微在旁邊也是一臉贊同。

  沒錯，他對自家小姐這麼好，養老送終是完全可以的！

  唐毀愣在原地，慢吞吞道：「那什麼，你快些收拾東西，我已經備好馬車了。」

  「唐小王爺也要回長安？」

  「自然。」

  沈枝意放心將嵐媽媽下葬之事交給二伯，當日便整理好行李，隨唐毀回了長安。

  馬車上有厚布圍著，還有些茶果點心，暖手用的，只管暖暖和和地坐著便可。

  磐微身上終於沒了寒氣，她道：「唐小王爺可真是熱心腸啊。」

  「這次回去後，定要尋個禮物給他。」

  傳聞唐小王爺足不出戶，就愛待在自己府上，靠著先皇給的銀兩，在集市上買了三個看家護衛，向來不會離開身邊。

  他脾氣古怪，莫說什麼尋常的達官貴人，就連皇上的燕頷殿，他也敢挺著胸脯闖一闖，順便再招惹一番。

  真是頂著天煞孤星這個名號，別人都要躲他三分。

  好在他不會恃強凌弱，成為一方霸主。

  早些年，就有人沒事瞎傳，說這天煞孤星當真是個怪人。

  不近女色，不愛珠寶，也無心官階。

  這麼一想，沈枝意就有點拿不準主意了，小聲問磐微：「你說我們送些什麼東西好呢。」

  「要不然……我去問問鳴風吧，他肯定知道唐小王爺喜歡什麼。」

  一路順利到達長安城，沈宗瀚和葉婉杉早就急得不行，看見自己女兒安然無恙，這才算是鬆了口氣。

  沈枝意左右看了一圈，唐毀和鳴風早已不見蹤影。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阿肆以後還是乖乖待在府上吧，要不然阿娘這，整日整夜都閉不上眼啊。」

  她身邊就只有這一雙兒女，再也承受不住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了。

  看來他們還不知道自己中箭的事。

  沈枝意挽上葉婉杉的手臂，甜甜道：「阿娘，我想吃你親手做的燴麵。」

  「你這丫頭，看不見阿爹是吧？」

  她緊忙過去拉住他，道：「看見啦看見啦。」

  他們這一家人，只要踏入長安城半步，周邊都是眼線。

  葉婉杉飯後將沈枝意單獨帶出來，語重心長道：「你阿爹腦子直，從來不懂這些彎彎繞繞，一輩子就只會做個教書先生。年輕時候借出去的錢，一分也沒要回來，還老是替別人說話。阿肆啊，娘現在就只有你了，枝硯他……你可千萬千萬莫要再去做那出頭之事，明白嗎？」

  自家的女兒，原來在棗山時，調皮些就罷了，現如今到了長安，這性子無論如何都得好好收收。

  「是不是我二伯說什麼了？」

  「他寫了家書，將嵐媽媽與你中箭之事統統都說了。」

  沈枝意忽然有些心疼，母親不光要為了兒女發愁，還要在父親面前故作輕鬆，隱瞞這些令人心臟發疼的事。

  「小小傷口，無礙無礙。」

  葉婉杉扒開她的衣服，看見一道發黑的疤痕時，再也沒忍住，當場就落下了眼淚。

  「我有時候也在想，你哥哥若不是歸德大將軍，只在棗山做個散漫的少爺，我們沈家也不會……」

  多半是氣話。

  沈枝意了解葉婉杉，知書達禮，豈會責怪為國捐軀的英雄男兒。

  「阿娘莫要再傷心啦，我給你說說棗山的事吧。還記得夜夜笙歌的樂綰樓嗎，它側門有個酒坊，現如今可不得了，百姓們都叫他感恩坊，您知道為什麼嗎……」

  長安城外。

  唐毀在此已經駐足兩個時辰，一言不發。

  「主人……這天就要下雨了。」

  「她為何會覺得我像沈枝硯？」

  鳴風不解，道：「主人多個妹妹不好嗎？」

  「我有妹妹，為何要她。」

  這……實在是不在鳴風能解釋的範圍內。

  「我好像對她有不一樣的感覺。」

  遠處的燈火還未熄滅，在茫茫夜色中獨樹一幟。

  鳴風道：「肯定與其他女子不同啊。主人你想，沈小姐此番在棗山，也算是位巾幗英雄了。熟悉兵法，人又聰明，倘若身體再好些，定能與主人並肩作戰，你們這是濃厚的戰友情啊！」

  這話一想，似乎又有點道理。

  唐毀終於捨得挪動腳步，騎馬入長安。

  第二天一大早，便有人匆匆趕來燕頷殿，跪在門口，說道：「沈枝意已經回來了。」

  唐深讓他退下，隨後問一旁的袁邵：「殺害沈應歸的，究竟是何人？」

  「這棗山……當真有趣。」

  沈應歸為何人所殺，不知。

  周故昂要出手傷沈枝意，結果自己卻死了。

  明明就是無解的毒藥，居然莫名其妙的就有救了。

  難不成真是上天開眼，派大羅神仙前來助他們一臂之力？

  袁邵嗤笑道：「真是太有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