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馬

  陳三娘剛提著籃子走出城門，宋婆子湊過來問：「咋樣，送到了吧？」

  「沒，醫館關門了，想來是小神醫走了。」陳三娘看著籃子裡的餅，嘆口氣。

  「走這麼快？前我兒子還說看見顧小神醫在呢！」宋婆子琢磨一會兒，「不行，我得去看看咱送的東西帶上沒有，那雞蛋可是我家老母雞鮮下的最大兩顆。」

  「趕明兒吧，我得回去做飯了，你再不走，該錯過回鄉的驢車了。」

  宋婆子看看天色，還是跟上陳三娘走了，「你家兒子病好了吧？」

  一想到兒子，陳三娘才開心點：「早好了，現在都能跑能跳的。我最怕他燒傻了，得虧小神醫治得及時。欸，你家老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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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好了，前不久來拆了夾板，小神醫說骨頭恢復不錯，現在能下地幹活了。」

  似是想到了什麼，陳三娘悄悄咪咪說：「我聽說，城門邊治骨折那家，一副藥要花二十文錢。」

  「這麼貴？！小神醫給包了三幅藥，算上診金只收了十五文」，宋婆子又湊過頭去悄聲說：「城門邊那家，就算藥便宜也不敢上那治，隔壁村老李頭聽說骨頭治歪了，手肘子上鼓起老大一個包，力氣也使不上來。」

  兩人又接著擺起東家長西家短，出城路上熱鬧，偏西的日頭將人們的背影拉得老長老長。

  顧槿此時卻被困在了營門邊——她回營了，卻不知道口令。拿出腰牌，人家說她是偷來的；給他看長槍，守兵說：「白杆兵早就隨陸將軍走了。」眼見就要被當成細作拿住，正好碰上出來的張平川。

  「你怎麼來了？」顧槿鬆了一口氣。

  「一直等不到小旗來，屬下見天色不早了，想著出來接接。」

  這小伙子，真靠譜。

  來到營帳，中午眾人拉回來的兩板車藥材和醫具就停在帳篷前。顧槿突然覺得自己小旗隊的伙子們任務很重。其他小旗的人只管趕路，他們還得拉車。

  因著明日天不亮就得出發，眾人正在收拾行李。

  錢多沒啥好收拾的，見顧槿來了，跑上前：「小旗，被褥我也領到了，給您鋪哪？中間吧，暖和。」說著就要往裡邊走。

  「不用了錢多，就鋪在靠近帳簾的地方吧。」見人一臉迷惑，「你們小旗我犧牲一下自己，給你們擋風。」

  「別啊，誰樂意睡那。」

  「沒事，我火氣旺，受不住熱。」簾縫裡透風顧槿自然知道，可是讓她擠一群小伙中間，實在是，難以接受！再者說，帳簾邊還寬敞些。

  「簾邊得最晚在鋪，那屬下先和平川哥收拾一下鍋碗。」

  雖說軍中有伙夫，一般也是在軍隊長期穩定安營紮寨時搭大灶統一做飯。大軍開拔的行軍路上，統一做飯費時費力，連分發都不便，所以這個時候都是以小旗為單位各自搭小灶解決吃飯問題。不過大軍還未開拔，今晚伙房還會再做最後一頓大鍋飯送來。

  錢多最喜歡跑腿領東西，分發到他們小旗的米糧早都被錢多扛回來了。

  顧槿也拿出帶來的東西，別說整個小旗，估計整個營地就數她大包小包的東西最多。十多個雞蛋，一人分了一個；饃饃餅餅的，一人分了半個；花生也一人給抓了一把，顧槿覺得他們小旗隊的晚飯已經解決了。

  只是聽聞東西的來歷，江濤有些不想要，「都是百姓們給小旗的心意，咱們分了算怎麼回事？」

  顧槿嘆氣：「趕緊分了吃吧，小伙子們，拿著這麼多東西要累死我嗎？再說了，百姓給的心意也有你們的一份，咱一起干翻漓廷，家人們就不用過以前那種日子了。」

  出乎意料的是，這回顧槿的話失效了，連錢多都沒收。他把手中的東西裝起來放在了板車上：「小旗，天冷，東西暫時放不壞，咱留著路上吃吧。」

  顧槿一想也是，依他們的，又裝好了東西。看著兩個板車上滿滿的東西，顧槿自己試著拉了一下，總感覺不是那麼回事。琢磨了一會兒，決定找百戶。

  王治先前與顧槿不過是點頭之交，顧槿沒有把握能說服他幫忙。沒想到王治大手一揮：「這有何難？以前張雲奇作為小旗都配有馬匹，現在馬雖配不到每個小旗隊長頭上，但你本作為軍醫，按理甚至是可以乘坐馬車的。」

  「你拿著我的令牌，去馬廄牽兩匹馬，不，四匹也行。」

  顧槿人都傻了，就這麼容易？！「是，多謝百戶。」

  「等等」，正要走出帳子，王治又叫住了她，「分管咱的千戶知道你情況特殊，安排咱們百戶所明日起行軍都排在隊伍中央，要是出了傷情，也方便你來診治。明日你們小旗隊早點過來，我安排你們插到隊伍中間去。」

  「屬下遵命！」

  看見顧槿出去一趟，就帶著兩個人牽了四匹馬回來，旗中九人都圍著馬看個不停。

  「咱們都商量好了哪幾個何時輪著拉車了，小旗竟變出馬來了？」

  「果然還是要小旗出馬！」

  「小旗是什麼人啊？人稱神醫！軍中自然要優待。」

  顧槿越聽越好笑，扯得快沒邊兒了，「得了，別拍馬屁了。我去了才得知，原先會騎術的小旗隊長都有配備馬匹，後來陸將軍組建了一支白杆騎兵隊，淘汰了一些馬兒出來，又不夠配額到每一個小旗隊長身上，馬廄就剩了一些。」

  「現在分給了咱們，四匹馬的餵養任務就交到咱們身上了。」

  顧槿不禁想到她去牽馬時那馬倌高興的表情，一副恨不得她牽個十匹八匹的走的樣子——時值冬日，草料難尋，今夏又旱了一季，人的糧食都緊張，更何況馬呢？

  「沒事兒的小旗，我給馬大哥挖草根。」

  看錢多那一點都不為難的樣子，顧槿笑笑，「好，咱兄弟幾個一起，還怕餵不活幾匹馬了。」

  是夜，顧槿第一次躺在營帳的男生大宿舍中休息。雖然她在帳簾邊，好在有茵娘給她加厚過的棉衣，頭一縮，倒也睡得暖和。

  卯正，第一聲軍號響起，顧槿一骨碌就爬起來：「快快快，咱們小旗隊要趕緊收拾好東西往隊伍中間走。」

  浩浩蕩蕩的兩千將士往東邊趕去，下午時分，茵娘收到了姜家小廝送過來的信：「男兒自當建功立業，勿念，萬安。」

  一向溫柔的茵娘氣得摔了個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