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質疑

  「對，是我婆婆王氏教我的。」萬柒柒認真答道。

  陳里正半信半疑。

  他不是不認識王氏，也知道她經歷過一場瘟疫，但王氏真的會了解那麼多嗎？

  面對陳里正的懷疑，萬柒柒接道：「其實也有我自己的見解。」

  陳里正有些驚訝，他以為萬柒柒會死磕王氏，卻不想她後一句裡面變了，「你這些見解可有實施過？」

  

  有，現代都是這樣！

  萬柒柒想這樣回答，但她不能，只得接道：「這些僅是我從婆婆口中得來的想法，未曾實施，因此想問孫郎中有何看法。村子染上瘟疫，誰也不想因此丟了性命，我也一樣。」

  陳里正聽了，心中本來有幾分疑惑，但最後一句話讓他打消了質疑。

  這個時候想保全性命很正常，萬柒柒的想法也正常。

  只是他沒想到這人膽子會那麼大。

  別人避而遠之，對瘟疫害怕至極，早已忘了思考解決對策，這個女子竟還能如此沉穩。

  陳里正倏然想起，來之前他聽人議論陳家大媳婦落水後有所改變。

  他本是有幾分不信，如今覺得此話不假。

  孫郎中聞言卻是欣喜，這一小女子能與自己不謀而合，實為幸事，趕忙幫著說話，「陳里正，陳王氏有很多新看法，不如我們一起探討一番，看看對瘟疫是否能有幫助？」

  陳里正也覺得眼下處理瘟疫才是重中之重，點頭答道：「好。」

  萬柒柒垂眸暗暗一笑，與兩人商議起來。

  陳永年巡查完疫區情況，望著天邊斜掛的日頭，想起昨夜月色下失聲痛哭的娘子，心中格外掛念，匆匆往煎藥區行去。

  他以前也見過娘子哭，卻都是因為一些小事爭吵，半真半假。

  昨夜，他清楚地感受到娘子的委屈，就像很久沒有回家的小孩一般。

  陳永年自是知道，萬柒柒一直以來都只當陳家是容身之所，算不上真正的家，她的家在萬家村。

  可是萬家人對她也避如蛇蠍，她很難再回去。

  如此算來，她好像真的沒有家了！

  陳永年想到這，心中暗暗決定，他一定要給萬柒柒一個家，一個屬於她自己的家！

  「你們聽說沒，有人傳陳萬氏落水後想通了，所以變了性子，來幫忙來了。」

  「這話誰信？我看啊，陳萬氏早被淹死了，回來的根本不是陳萬氏，是水鬼，要不然蓮花村怎麼會出現瘟疫？」

  「就是！蓮花村在這幾百年了，也沒見著瘟疫，自打陳萬氏落水後，哪件事沒和水有關？」

  「我覺得劉婆婆的死也是陳萬氏害的，劉婆婆許是村裡的福星，她死了帶走了村子的福運，才讓陳萬氏這個瘟神得逞，害得村子染上瘟疫。」

  陳永年站在樹下，聽著裡面婦人們嚼舌根，蜷縮的手指緊握成拳。

  裡面的議論聲越來越大，沒有一絲收斂，也沒有一人站出來幫萬柒柒說話。

  「要我說，也是陳家老大的禍端，將這瘟神救回來作甚，害了整個村子。」

  「是啊，王氏養了個白眼狼，只要媳婦不要娘。要我啊，不要這兒子也罷！」

  大家的話題從萬柒柒到陳永年，最後開始議論起陳家的事。

  陳永年的指甲陷進肉里，想要衝進去教訓這些婦人，卻想起母親的教導，人以和為貴，不可傷人。

  以前，他聽了並不怎樣，現如今不知為何覺得這些婦人說得太刺耳。

  他的娘子才不是這樣！

  她明明是家裡的福星！

  一個婦人不小心撞上陳永年，揚起嗓子喊道：「哎喲，陳家老大你站在做什麼，找你娘子啊……」

  陳永年看了她一眼，一聲不吭掉頭離開。

  那婦人回頭看了幾眼，喃喃道：「陳家老大抽什麼風？那眼神跟見了仇人似的。」

  陳永年不明白母親為何讓他要忍。

  忍讓只會讓這些人更加囂張，更加放肆。

  他喜歡萬柒柒的肆無忌憚，喜歡她有什麼說什麼，也喜歡她為家人出頭。

  有那麼一刻，陳永年覺得自己太過懦弱，不僅保護不好娘子，更保護不好家人。

  不知不覺中，他來到輕症患者的房屋外，聽見裡面傳來說話聲，還有些笑聲。

  低落的情緒頓時被驚訝取代。

  陳永年快步走進去，看見陳永良正坐著其他人聊天，屋內早沒昨日的死氣沉沉。

  他第一眼看去，覺得這些人都已經康復，與常人無異。

  陳永良看見陳永年，立馬起身道：「大哥，你來了，快來和大家說說大嫂。」他說著將陳永年往裡推，「我跟你們說，要說誰最懂我大嫂，那非我大哥不可！」

  「永年兄弟，不如你來跟我們說說你娘子吧？」

  「對啊！剛聽永良兄弟說了你們斗吳癩子那次，真的過癮，還有什麼，與我們大家分享分享。」

  「對啊，我聽人說，你娘子教人吃八腳蟲，怎麼吃啊，也教教我們！」

  陳永年愣愣在原地，一時間還沒從這種反差中反應過來。

  一邊的謾罵，一邊的讚揚，讓他有些恍惚。

  所有人用期待的眼神看著他，等著他分享。

  陳永年唇動了兩下，半天才開口：「三弟，你嫂子呢？」

  陳永良遲疑一陣，道：「嫂子？哦對，嫂子跟孫郎中走了，聽說陳里正也去找嫂子了！」

  「好。」陳永年答著便往外走。

  「誒，永年兄弟，你還沒跟我們說八腳蟲呢！」

  有人想攔下陳永年，卻不及他腳步，沒能拉住。

  陳永良看著大哥離去的身影，笑了笑，道：「不如我來跟你們講……」

  微風徐徐，吹起院子裡的落葉，發出沙沙的響聲。

  陳永年跑了好幾處地方才找到孫郎中和陳里正在哪。

  他急急匆匆，情緒複雜，既有擔憂也有欣喜。

  「哐當」一聲，屋門被人推開，裡面的議論被人打斷。

  三人齊回頭，看著門口的人。

  「娘子……陳里正……孫郎中……」陳永年倏然意識到自己好像不太禮貌，猶豫要不要關門退出去重來。

  陳里正絲毫沒有被打斷的不滿，反而朝陳永年招了招手，「永年啊，你來得正好，有事交代你。」

  陳永年愣了一瞬，有些迷茫。

  萬柒柒看他樣子呆萌，忍不住笑出聲，「愣著做什麼，快過來！」

  陳永年關上門，站在一旁靜靜聽著陳里正的囑咐，一直點頭。

  萬柒柒無奈地搖了搖頭。

  果然，他還是有點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