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氣憤

  一群人在這裡勾心鬥角，但西南駐軍的情況不容樂觀。

  雙方在重寄山來往的試探了幾回，發現確實棘手，便安營紮寨打算拉長戰線。

  本來西涼隔著一座山脈運送物資不太方便，所以占了優勢的西南駐軍便乘勝追擊。

  但不巧的是邊境有些倒戈的百姓給他們提供了便利，差點兒把人給坑進去。

  林進一場仗打回來，反而火氣更大了。

  他將頭盔甩到桌子上，氣的臉色難看：「這群畜生！」

  

  「將軍別生氣了，當務之急還是要儘快做好準備，他們肯定會再次動手的。」

  顧霖拍了拍沾上灰塵的地圖，語氣波瀾不驚。

  他並不是特別沉得住氣，而是除了這個也沒有別的辦法。

  要是大家都這個樣子，還打什麼，乾脆回家躺著得了。

  「郡主怎麼樣，她沒事兒吧？」

  顧霖搖搖頭，氣定神閒：「一點兒輕傷，很快就養好了。」

  反正在戰場上誰都要受點兒苦得，這也沒辦法。

  這些日子雙方在重寄山膠著，康容眉受了點兒輕傷也就沒有來，如今在後方為他們搞後勤呢。

  「那就好，若是侯爺知道我沒有保護好郡主，非得收拾我不可。」

  「也不至於，郡主來了這裡，大家都明白不可能毫髮無傷的。」顧霖倒是不太在意。

  來這裡的人沒有怕死的，更何況這些日子跟康容眉相處他也看出來了。

  那姑娘看著柔柔弱弱的，但骨子裡比誰都要固執堅韌。

  能夠拋棄榮華富貴和安穩生活一頭扎進這裡，可見她根本不在乎受這麼點兒挫折。

  「哎，你們年輕人就是好，有衝勁兒。」

  林進嘆了口氣坐在一旁，有些長吁短嘆地說。

  他在西南駐守多年，這裡有沒有別的玩樂，一天到晚面對那群痞子，脾氣不火爆才怪。

  只是顧霖不同，他身邊的人一個比一個安靜從容。

  顧宸給他的影響是最大的，那個總是笑意溫柔的女子好像永遠都不會生氣。

  時間一長，顧霖的性子也沒那麼跳脫了。

  「這也不算什麼，不過話說回來，那群被抓到的百姓怎麼辦？」

  邊境悽苦，百姓日子過得不好，又沒有多少能夠吃喝玩樂的，西涼那群人以利誘之，便有過不下去的倒戈了。

  其實也正常，這種世道下人命不值錢，更不說別的了。

  「看侯爺什麼意思吧，恐怕都要殺了。」

  顧霖手一頓，卻什麼都沒說。

  他又想到那一日尚書府的大火，姐姐沒有走出來，他也是一樣的。

  權勢滔天的人掌握人的生死，將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理所應當。

  而如今在困苦之中掙扎求生的人們也因為一句話就喪失性命，他無法阻止，但心頭的憤怒卻無法掩蓋。

  「這次若是壓不下去，恐怕會有一大批百姓效仿，還是要小心啊。」

  林進一張略顯堅毅的臉神情很嚴峻，他也感受到了此戰的危險。

  「那侯爺那邊有沒有對策了？」

  「還在問。」

  受傷之後，昌平候的精氣神大不如從前，他年紀也上去了，沒年輕時候那麼能抗。

  康容眉進來侍奉他喝藥：「祖父，您今日感覺如何？」

  「還好，聽人說你受傷了。」

  「沒大礙，一點兒小傷。」她坐到床邊，面容素淨至極。

  看著她嬌嫩的面頰，昌平候嘆了口氣：「邊疆這麼苦，沒想到你能堅持這麼久。」

  康容眉聞言一笑：「我跟祖父的脾氣一脈相承，更何況早已經下定決心，怎能半途而廢？」

  「哎，若是你母親見了現在的你，恐怕都認不出了。」

  她瘦了許多，臉上的嬰兒肥完全褪去，顯得側顏凌厲而精緻，白皙的膚色稍微曬黑了些，但也是健康的模樣。

  昌平候對這個孫女的疼愛至極，但也因此可以狠下心來讓她歷練。

  若是寵溺太過，只會縱容的他們無法無天。

  「等這場仗打完了，我就回去跟母親謝罪。」

  「她不至於怪你，但肯定會心疼。」

  自己的女兒跑到邊疆軍營里，跟這群男人搶地位，不是什麼簡單的事兒。

  「自然，我曉得。」

  康容眉跟之前的咋咋呼呼相比沉穩了許多，將湯藥端出來看著他喝了，才問：「那群通敵的百姓怎麼辦？」

  「殺了吧，非常時候必須得手段凌厲一些，你不做，那群西涼人盯著呢。」

  康容眉沉吟片刻，道：「他們也是無路可去，畢竟連年征戰稅賦太重，想要活命也只能這樣，前些年還有易子而食的事情，也不算太少見。」

  「可惜清平盛世總是少見吶，什麼時候這都不新鮮，若是能夠熬過這一次，天元恐怕可以更好。」

  但沒有人知道未來究竟會是什麼樣。

  他們聽命於皇室，對著百姓痛下殺手的時候以為自己在做正確的事兒。

  「可是陛下卻沒那麼有耐心，帝都鬧得天翻地覆，他也沒有多管，如今楚大帥是他的眼中釘，若是真叫他得手，這天元所有的開國名將，便死的沒幾個了。」

  康容眉不是單純的小姑娘，相反的，她十分聰慧。

  面對如今的局勢，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只可惜，楚雲昇那個人看不透，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已經沒人可以輕易結束了。

  「陛下是梟雄，也因此才更加心狠手辣，他不允許別人威脅到沈家江山，有這個決定並不意外。」

  康容眉皺了皺眉頭，道：「祖父覺得他是對的嗎？」

  「無關對錯，所在的位置不同便有不同的選擇，誰也不敢說自己肯定是對的。」

  兩個人面面相覷，昌平候臉上的皺紋似乎都帶著某種特別的睿智。

  「你還年輕，對這些看不透也很正常，過些日子就好了。」

  「那當年陛下起兵，您站在他這邊呢？」

  「因為當時沒有比他更好的選擇，前朝皇室頹靡不堪，民生凋敝，若有其餘的後路，我也不會這樣。」

  康容眉頓了頓，低聲道：「我明白了。」

  「傻丫頭別想那麼多，事在人為，更何況事情也沒有發展到那般地步呢。」

  她勉強一笑，頷首：「是，只不過有時候會覺得茫然，好像這一切不是人力所能決定的。」

  「慢慢來吧，很多時候你不需要知道如何選擇，只需要明白自己想要什麼就足夠了。」

  這世上的許多人都在被推著往前走，宛如行屍走肉的傀儡一般，沒有絲毫主見。

  但很顯然，康容眉並不在此列，她已經足夠強大，能夠獨當一面。

  或許往後長攔營可以交給她，而自己也便沒有遺憾了。

  「是，祖父。」

  康容眉不知道說什麼，只能沉默。

  頭一次，她因為此感到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