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燙手山芋

  「芮曉堅，你說你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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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主任，這不，我正好家裡有事，正想找您請假來著。」芮曉堅無奈地笑著，比哭還難看。

  「怎麼回事？」鄭為之奇怪地問道，「什麼時候請假這么正式了？」

  家裡有事，打個電話請假就是。何必巴巴趕到所里，當面請假呢？請假條什麼的，完全可以銷假的時候補一張。

  什麼時候出台新制度了嗎？

  「哪裡是真有事了，躲事罷了。」有人在旁邊輕聲解釋。

  「躲事？」

  「哎，昨天晚上狗咬人的事件聽說了沒有？」

  發生狗咬人事件的時候，鄭為之他們還在聚餐吃火鍋。

  昨晚輪到老薑頭值班，是他帶著聯防隊員出的警。

  通過對講機，他們也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經過。

  「這男的，可太不像話了啊！」梁金浩說道。

  自己帶著狗不牽繩，縱容他的狗欺負別人家的小型犬，沒想到自己的狗不爭氣，被博美犬一口咬住要害。

  這狗咬狗的事，最後還要自己介入。

  一腳把人家的博美犬踢死了。

  胖婦人哭訴，她家的博美犬是比賽用犬，血統純正，光購買就花了三千。

  聯防隊員小白聽著直咋舌。

  「乖乖，買條狗，就頂我一個月的工資。到底是有錢人。」

  「你就想吧！」梁金浩斜眼睨著他，「人家那是歐元，按照匯率，折算過來兩萬多。還你一個月工資，你半年收入都不夠買條狗的。」

  「你說那男的，踢人家狗之前，知道不知道這條狗要值兩萬啊？」

  「我估計是不知道的吧，要是知道了，怎麼也不敢踢那麼狠！」

  「這下可有得他賠錢了。」

  「誰賠給誰，這可不好說，他給人家的藏獒咬那麼慘，一條大腿的肉，差點被撕扯沒了。」

  「但是，這事情不是一碼歸一碼，他賠狗錢。人家賠他看病的錢。而且，胖女人縱狗行兇，最少可以定個尋釁滋事，拘留她幾天了。」

  「你也不看看，那胖女人是誰？她叫麻秀華，是錢建軍的老婆。錢建軍跟我們張所的關係，你不會不知道吧？」

  談話戛然而止，似乎一切盡在不言中。

  既然是姜興宏在出警，鄭為之也沒有多問。沒想到，第二天早晨，還有這事情的餘波。

  「這事情不是明擺著嗎？麻秀華的問題更大，藏獒是屬于禁養的大型犬，她都能隨便牽出來……」

  「那你怎麼處理她？」

  「她們反正有錢人，罰款就是了，那男的拿到了錢，應該也就偃旗息鼓了。」

  「哎，小白啊，你還是想的太簡單了。」梁金浩的手指都要戳到他臉上了，「昨晚在現場，麻秀華的態度是極為高傲蠻橫，不服，不認錯，反而振振有辭，說那條博美犬，就是她的女兒。如今美美死了，她要那男的抵命……你說這都是什麼事嘛？狂的都沒邊了。你這小狗再金貴，還能抵得上人命？」

  「然後她這個態度一擺出來，你猜怎麼著？」

  「怎麼了？」小白很好地做了捧哏的角色。

  「民憤極大啊！」梁金浩說道，「旁邊看的人都看不下去了。趙明一腳踢死了她家的狗，固然有錯，但狗畢竟是狗。她現在縱狗行兇，趙明的腿能不能保住還難說，她還要人家抵命。」

  「這就轉變成階級鬥爭了。」鄭為之沉聲說道。

  「對啊，還是小鄭看得明白。」梁金浩讚許地說道，「她這些話一說完，圍觀者憤怒啊、仇富啊……各種心理迅速被調動起來，再加上還有人帶節奏，說是這樣的人不處理，她以後看誰不順眼，就可以放出她的藏獒，豈不是想咬誰就咬誰，大家走在路上還有什麼安全感可言。」

  「那昨晚上，老薑頭是怎麼處理的？」

  「他……去了，把男的送醫院，說是命比天大，其他的事明天再說。」

  「這老薑頭，門檻賊精！」

  「要不，人家怎麼坐在辦公室主任的位置上？」梁金浩笑了，「但是，事情拖下來，還是得處理。

  按麻秀華說的處理，那肯定不行，老百姓的唾沫能把你淹死。但拘留罰款，她並不滿意……她老公到時一找張所……這不，姜興宏覺得不好處理，想把燙手的熱山芋丟給別人。」

  「芮曉堅也是賊精賊精的，他藉口家裡有事，不願意接。」

  「但是照道理，老薑頭昨天出警，就應該繼續跟下去。」小白有些氣憤地說道。

  「什麼道理，領導有要緊事要辦，就是最大的道理。」梁金浩冷哼了一聲。

  身為領導，要找點理由，表明自己有另外的工作要忙……這都不會，做什麼主任？

  「芮曉堅被逼得沒辦法，要請假，也不知道老薑頭接下來找誰？」梁金浩有些自得，「我反正手裡正好有案子要跟，怎麼都輪不到我。」

  「梁金浩……你沒請假的打算吧？」

  「哎……」梁金浩一楞，還是屁顛屁顛地跑了過去，「姜主任，你看，我手頭還有案子沒結，今天打算去走訪呢！」

  「你那個案子，我知道，反正十天半月也結不了，再拖個十天半月也沒人說。」老薑頭笑容可掬地說道，「誰不知道，你梁金浩就是我們所里骨幹呢……」

  屁，骨幹，你是想把我的骨頭也榨乾吶！

  梁金浩心裡不滿，但嘴上沒敢說壞話。

  「謝謝姜主任。我最近焦慮啊，那個案子沒處理好，整宿整宿睡不好覺，您看，頭髮大把大把的掉，要是再接個案子，恐怕馬上就要變成地中海了。要不，您還是找其他人吧！」

  ……

  小白掩嘴笑。

  梁金浩自覺手頭有事，輪不到他，安心在這裡看熱鬧，誰知，熱鬧找上門來了。

  「鄭為之……哎，鄭為之……你幹什麼去？」

  人家避之不及，你還要上前，怕老薑頭不記得你嗎？

  「姜主任，大家都忙，要不讓我試試吧！」鄭為之說道。

  梁金浩愕然。

  不會吧？不會啊！利弊都分析的很明白，鄭為之不會不懂這裡面的難處。

  難道，他有好的解決辦法？

  姜興宏呆了。

  你這個領導幹部子弟，湊什麼熱鬧？

  你處理不好，我依然會很難過的！

  但既然你願意湊上來，我先把自己的鍋甩了再說。

  反正年青人做工作，想得還不夠周到，說出去也有個迴旋的餘地。

  芮曉堅一身輕鬆，話風馬上變了。

  「姜主任，突然想起來，家裡的事，也不用那麼急，過兩天就周末了，到時再去處理。」

  既然有頂包的，還請什麼假，請假不用扣獎金啊？

  ……

  「我說鄭為之，你是不是傻啊？」袁曉嵐沒好氣地埋怨道。

  明知道這事情難處理，還要主動接過來。

  「跟你一組，我怎麼覺得倒霉事都跑我這兒來了。」袁曉嵐說道，「老薑頭可說了，目前最要緊的事，是錢。趙明在醫院裡，繼續治療，需要付費，醫院是最不講情面的地方，不給錢，人家就不給治。然而趙明自己肯定沒多少錢，麻秀華那裡，要讓她墊付，我看也難。

  ……

  你不會是胸有成竹了吧，如果是，那就好好說說，我看看能不能處理好。」

  「沒有。」鄭為之老實回答。

  他主動接過燙手山芋的目的只有一條，趁機接近錢建軍。

  他覺得自己的周圍，像被織了一張網似的，試探著，擺布著，讓他把著眼點放到遠方。

  當初，有人提醒來著，張所長的好朋友錢建軍，需要多注意。但是一段時間下來，他根本沒有與錢建軍打交道的機會。

  這個事件，倒是個很好地契機。

  對他來說，相當於瞌睡的時候，有人送來了枕頭。

  但這個理由，不能說給袁曉嵐聽。

  ……

  「美美，警察叔叔來看你了，他們一定會為你申冤的。」麻秀華俯身向冰櫃說著話。

  袁曉嵐覺得頭皮發麻。

  特地買了一個冰櫃，就是為了存放小狗的屍體。

  她是真把狗當成人了嗎？

  鄭為之跟著過去，向冰櫃拜了三拜。

  「上天有好生之德，雖然投生為小狗，但得到麻姐精心照料，也算不枉來世上這一遭。」

  「是媽媽。」麻秀華說道。

  鄭為之不解其意，他疑惑地看著麻秀華。

  「我就是她媽媽，錢建軍就是她爸爸。」麻秀華說道，「她是得到媽媽的精心照料。」

  鄭為之啞然。

  「麻姐，說說看事情的經過是怎麼樣的？」

  麻秀華剛坐下來，鄭為之的問題顯然又惹起了她的怒火。她騰地站了起來，手指亂戳。

  「那個殺千刀的，無緣無故踢死了我的美美。他應該為美美償命。」

  「麻姐，美美是一條狗，償命有點過了吧？」袁曉嵐細聲細氣地說道。

  「人的命是命，狗的命就不是命了嗎？」麻秀華冷笑道，「何況，我家的美美，是我們家的一份子，她就是我們的女兒。

  自從孩子結婚之後，就只有美美和朋朋跟我們相依為命，在我們家裡，從來沒有人把她們看成狗。」

  「朋朋？」

  「就是那頭藏獒，他和美美是姐弟，美美死了，他才發狂，要為美美報仇。要不然，他可乖了，從來不咬人。」

  藏獒，乖，不咬人……

  鄭為之覺得自己的三觀要被顛覆。

  「你們說吧，這事情要怎麼處理？」麻秀華趾高氣揚，「你們處理好了，美美才能下葬……」

  「具體的處理意見，我們需要得到所里領導的批准，才能形成正式的文書送達，目前，我們是了解相關情況，收集相關證據，做好雙方調解。」

  鄭為之打起了太極。

  「小伙子，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麻秀華冷笑著道，「張永峰是老錢的好朋友。上次你們派出所，被人家用死屍堵了門，老錢可是一聲不吭，就給送了十萬元過去……」

  「是八萬。」鄭為之糾正道。

  麻秀華的嘴角露出笑意。她並非記錯，而是有意如此。

  鄭為之一說完，覺得掉入了麻秀華的算計中，自己一承認，氣勢又弱了那麼幾分。

  其實那是領導該記得的事，跟自己又有什麼關係？

  面前的女人，看上去氣焰熏天，好像沒腦子，其實也不是好相與的角色。

  「麻姐，其實美美的遭遇，我也是很同情的。」袁曉嵐看到鄭為之吃癟，趕緊打圓場。

  「同情，你怎麼同情，你有父母兄弟離開人世嗎？但美美，就是我的孩子……那個人，一定得付出代價。」麻秀華也許覺得償命確實不太現實。

  袁曉嵐心裡黯然，她父親離世的時候，雖然還小，但也有一些記憶，但這時並不是分辯的時候。聽到麻秀華的口氣有所鬆動，趕緊追問，要付出什麼代價。

  「他得披麻戴孝，為美美送行。」麻秀華傲然說道。

  為一條狗，披麻戴孝……你怎麼不請個神仙，把狗變成人呢？

  「麻姐，你那條藏獒，辦了相關手續嗎？」

  「沒……你想幹什麼？」麻秀華警惕地問道，「辦個手續而已，老錢打個電話，分分鐘的事，你信不信。」

  「信，當然信。」鄭為之笑道，「麻姐，你當時牽著狗繩的吧，怎麼就讓藏獒跑了呢？」

  「是朋朋，別一口一個藏獒的。」麻秀華皺眉說道，「當時美美被那個臭男人踢死了，朋朋發了狂，我一下子拉不住他，就被他掙脫開了，你們也知道，朋朋力氣大。」

  「現在趙明，也就是那個男人，他受傷非常嚴重，據醫生說，能不能保住那條腿，要看運氣，目前的預估手術費用，至少十五萬。」

  「該我們家賠的，只要有法院的判決，別說十五萬，五十萬也不會少了他的，但是，首先要斷一斷他踢死美美的事，要不是他踢死了美美，朋朋會發狂嗎？朋朋不發狂，他會被咬嗎？說得不好聽點，這全是他自找的。」

  「要我們提前墊付手術費用，門都沒有。除非，他先來披麻戴孝給美美送行。」

  橫，太踏馬橫了。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