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素未謀面的大哥
2024-09-02 14:52:56
作者: 公羊火鍋
回到京城之後,四爺又猶豫了。
無雙的信息更新太慢,她還在毓慶宮的時候,年希堯就已經被調到直隸當知府,算不得遠。從雲南那等淒涼地被提拔到天子腳下的直隸,無疑是飛躍式的拔擢。
這事跟四爺倒沒什麼關係,據四爺說應該是皇帝看在年羹堯得力的份兒上把年希堯拉回來的。
年羹堯頭前替皇帝出使過朝鮮的,現在是四川巡撫,三十多歲的年紀,當真是年少有為。
一方面是他自己實力過硬,另一方面年遐齡把事搞成那樣,皇帝還敢重用他的後人,顯得皇帝為才不拘一格,總之是好事。
四爺淡淡地說著,無雙翻了個白眼道:「他是想找人來給明珠和索額圖都填幾鏟土吧。」
明索黨爭,累及年家,年羹堯當然是恨透了納蘭明珠,也不代表他就會喜歡索額圖。
葉赫那拉氏和赫舍里氏,這兩個在康熙朝前期權勢最煊赫的家族,終是要被康熙親手打壓下去了。
如今是佟佳氏的天下。將來……將來是鈕祜祿氏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向來如此。
無雙有些驚訝地看向四爺,他好像並不喜歡年羹堯。
她留下年羹堯一條命,和勸他和十四搞好關係是一樣的思路,都是覺得他們以後對四爺會有用,可以幫他刷刷武功,沒想到四爺居然自己先不喜歡年羹堯了。
年羹堯對四爺是什麼想法倒是不重要。說到底四爺去查年家都是因為她,年羹堯就是有什麼意見應該也是針對她的而不是針對四爺的。
這麼說起來之前在武昌的時候也沒見四爺很欣賞他,反而對張廷珞還好些,按理說年二的身手與才學也沒比張廷珞差,不該是這樣。
似乎是接受到她目光中的疑問,四爺挑眉:「他那樣對你,你還覺得我應該把他當人看?」
無雙頓時心情複雜。
她有點兒想勸說四爺把這貨先養肥當工具人,又覺得四爺這種在他日後的「愛卿」與她之間選了她的行為讓人很窩心,同時還不太好意思告訴他自己被他帥到了。
兩相糾結之下,她默默地閉上嘴,對他燦爛一笑。
反正十四現在和他感情賊好,也沒有和已經涼了的八爺搞到一起,那就不需要年羹堯了。
四爺從她的表情里看出點兒端倪來,笑笑摸了摸她的長髮:「要麼等你生完了再找他來敘話就是。」
他是怕聽到的東西讓人不開心,平白動了胎氣。他們這幾年波折太大,路上也很多奔波,沒理由為了陳年舊事弄壞身體。
「沒事的,」無雙搖搖頭,「你約他吧。」
四爺很猶豫,無雙道:「大不了我一直在邊上,如果你感覺內容不太對勁,緊急叫停他或者叫人先把我帶走唄。」
這倒不是不能考慮。主要是四爺也知道一件事想了太多年卻一直無法徹查會是什麼樣的感受。
他說:「那就說定了,不要反悔。」
「我啥時候跟你反悔過。」無雙翻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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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爺在茶室中與年希堯對坐,他後邊屏風之後就是無雙。
年希堯這年已經40歲出頭,長得基本上是年遐齡的翻版。
年遐齡當初就被人盛讚風姿無雙,年羹堯少時也是翩翩濁世佳公子,若非姿容出眾,康熙也不會找他出使朝鮮,畢竟使臣都代表著大清的臉面。
但其實年希堯長得跟他爹是最像的,只是山高皇帝遠,美玉埋沒無人知。
這方面無雙和年希堯倒不是特別像,她長得大概是像謝氏多些,眉目間帶著倔強,看起來是不服輸的人,而年家兩兄弟這方面的氣質不是沒有,只是都被那種由父親帶出來的斯文有禮氣質給掩蓋了。
這種氣質他在無雙身上幾乎是找不到的,除非她刻意要裝。或許是出於她的成長經歷,她眼底里的堅韌不拔與不顧一切的光芒永遠不會偽裝成那些斯文人的裝模作樣。
她是如此努力地活著,不顧那些繁文縟節與規則地,好好地活著。
四爺與年希堯已見過禮了。他稱對方允恭——這是年希堯的字,後者稱他為王爺。
四爺也沒有要求他再如何。按滿人規矩,如果他願意與年希堯親近,會讓對方喊他主子。但一方面他還不了解這個人,二來無雙不喜歡這稱呼,他便也不讓年希堯如此,且還讓對面自稱「我」而不是「奴才」。
這種稱呼按理會讓常人有些惴惴,畢竟雍親王這副做派便不是喜歡你的樣子,但年希堯沒有很在意,面上甚至有些怡然自得,看起來四爺就像不管多冷淡或者多熱情也不太會改變他的態度一般。
他先與年希堯略聊了些工作上的事情,敘過這些,又問年希堯是否知道自己父母葬在何處,有沒有回去看過。
無雙在後邊聽得差點笑出聲,心想這種親手把人家親爹刀了的人說出這話來是否有點諷刺。
但年希堯說:「每年都遣兒子回去拜祭的。」
靜了一瞬,連四爺都有些驚訝。
須知年希堯所在的不是雲南就是直隸,離武昌都有千里之遙。他自己是有官身沒法回去,這年頭通常的做法都是給宗族裡寄錢讓他們代為祭拜,這人居然一直讓自己的兒子親自回去。
可以算得上是很孝順的。
更不料年希堯又道:「既說到此事,在下有一不情之請,王爺可否告知我二妹妹葬於何處?」
這話說得四爺都怔住了。
年希堯道:「我自知她是已嫁女,不算年氏的人了。只是我少年時負氣離家,從不曾照拂於她。先前是與王爺無緣見面,如今見了,還是想求王爺告知她的墳塋所在,以後她侄兒逢年過節,也是一樣的去祭拜她這姑姑。」
這話說得情真意切。若是說要討好四爺,且是不足的,所以這人是真的想給她上墳。
聽起來好像有些晦氣,但其實是一種牽掛。
四爺垂下眼睛喝了口茶:「你倒是有心。但你說少年時負氣離家,究竟是發生過何事?」
年希堯頓了頓,露出個苦笑:「斯人已逝,又是家醜,卻是不好多說。」
四爺要聽的正是這個家醜。聞言放下杯子道:「你且說來聽聽——你家的事,無雙與我說過不少。她知道的,我也都知道。你算我半個大舅子,不是外人。」
這是他來這裡頭一次向對方示好,年希堯自然也聽出來。
然而這小知府只是微微搖頭,對著和碩雍親王堅定地說:「為尊者諱,不能說,還望王爺原諒則個。」
四爺挑眉:「你若不將我當家人,我便不會告訴你她葬在何處。」
「那便在自己家中燒紙,也是一樣的,」年希堯道,不為所動,「過去六年自打我從二弟處收到二妹妹的死訊開始,每年都在燒。」
四爺有些意外,他發現他可能看走了眼。他本來以為年希堯會是年羹堯那樣的人。
畢竟是謝氏與年遐齡的長子。他在這中年人略顯疲憊的眼神中,看到與無雙如出一轍帶著些固執的堅決。
「但你二妹妹死前也一直很想知道真相。」他說。
「如此,在下會寫在信上燒給她。」年希堯道。
犟起嘴來也有點像。四爺想。